一种奇怪的感觉向林恕袭来。
小的时候,林恕曾经在杂志上无意看到一篇一句话科幻小说——
地球上只剩最后一个人,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这种包绕林恕的奇怪感觉大概跟那篇小说里主人公当时的感觉差不多吧……
也说不清是恐惧,不安,好奇,还是惊慌。
林恕双手紧紧攥住被子,她咬了咬牙,大着胆子走向房门,略略一犹豫,她便将房门打开,探头向房外长廊望去。
不出所料,长廊上已经空无一人。整个林府黑压压一片,只有远处院子的尽头点着的灯笼发出微弱的光芒。此刻寂静的,仿佛刚才的声音只是林恕的一场错觉。
林恕重新回到房内,她敢确定刚才没有听错。那敲动的声音非常有规律,林恕不相信是有谁凑巧敲出来的。那么很显然,林府一定有人懂摩斯密码,这个人,必定是六人之一!
林恕复活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所以被其余六人锁定为目标并不奇怪。可让林恕想不通的是,这个隐匿在林府的人凭什么断定林恕就懂得摩斯密码?她现在明明是林三女的样子,飞机上有那么多乘客,连D博士都不知道是哪七人来到了这个世界……
这个问题绕的林恕头疼,最后实在想不通,索性换个问题思考。
那个敲门人传递给林恕的“别害怕”代表着什么?代表TA不想伤害林恕?还是代表林府没有危险?
林恕的眉头越锁越紧,她对这个人越来越好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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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的一天终于来临。一大早,黄棋就来叫林恕。
“三少奶奶,大太太在东厢房等你用早膳。”黄棋虽然口中叫着“三少奶奶”,但她的神情语气没有半点跟主子说话的样子。她冷冷的看着林恕费力的穿鞋子,不打算指导更不打算帮忙。
林恕费劲的穿着鞋子,像是无聊搭讪一般“随口”问到“你昨晚几时睡得啊,在哪睡得啊,睡得好不好啊?”
黄棋明显一愣,冷冷的瞟了一眼林恕,却并不说话。
完了,黄棋一定认为林恕在摆三少奶奶的架子,在跟她炫耀在跟她装B呢!
林恕生怕将林府上上下下得罪干净,立刻扑到黄棋面前,亲昵的抱住她的胳膊,对黄棋说“不然晚上我们一起洗澡一起睡啊,你看我这就我一个人,好冷清啊……”
林恕的举动本就吓了黄棋一跳,这番话一说出口,黄棋简直浑身一激灵,像避瘟疫一样赶紧甩开林恕的手。黄棋脸上露出古怪的神情,她连招呼都不打,立刻一路小跑闪掉了。
不过就是想看看她的后背嘛,至于跑这么快,仿佛林恕要对她图谋不轨一样!真是,想太多!人家林恕是直女,而且直女癌末期。对待黄棋这种还有点姿色的年轻姑娘,只有深深的敌意,没有任何爱意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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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恕走进东厢的一间厅房,夏宛云抱着林英泽已坐在餐桌前等待。餐桌旁居然还坐着夏擎尧。
林恕偷偷瞄一眼夏擎尧,想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什么端倪。但他悠闲的喝着清茶,正眼都没给林恕一个。林恕的目光不小心向夏擎尧的身后一瞟,正好对上黄棋的目光。吓得黄棋咽下一口口水,赶紧别过脸庞。
林恕收回目光,朝夏宛云行礼“大太太,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好像让您等我了。”
夏宛云依旧亲切温婉”不碍事,你刚入林府,慢慢这些规矩就懂得了。我以前吃饭只有英泽陪我,现在有了儿媳妇,吃饭也热闹了许多。“说完拍拍林英泽的脸颊,抚弄的林英杰“咯咯”笑了起来。
以后能跟大家一起吃饭,简直是太棒了!免得吃个饭也要担惊受怕。
林恕又一行礼,迫不及待的入了座。望着大家都动了筷子,林恕也放下了心,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擎尧,英泽和三女的婚事安排的怎么样了?”夏宛云突然说到。
话音刚落,惊得林恕噎到了。该来的终于来了……以后林恕就是这棵嫩草的人了,哦不,林英泽都不算是嫩草。以后林恕就是这粒种子的人了。
“这几日我就去一趟林家,正式‘过文定’。”夏擎尧回答到。
所谓过文定,便是男家带着礼品送到女家,正式奉聘书的意思。
“三少爷年纪尚小,我遵从姑妈的意思,一切从简而不失礼。聘书下完这大礼就不必举行了,只等过几日布置好新房便将三少奶奶正式娶进门。喜帖我已经吩咐人去准备了,遵照您的意思,兴化地带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会送上一份。”夏擎尧继续说到。
夏宛云微笑着点点头,又转过头对林恕说“我只等着你让我抱孙子呢!”
……你特么在逗我?
看起来这个夏宛云真的有点精神问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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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爷林英杰被婢女伺候着起了床,妻子邹氏还站在旁边,他居然还对着婢女挑逗一番。气的邹氏快步走向西厢厅房,准备吃早饭。
好一会,林英杰才打着哈欠懒懒散散的走进厅房。二太太王氏半卧在床榻上吸烟,二少爷林英琦边哼唱着戏曲边用竹筷敲打着碗碟,身上隐隐飘出胭脂香味。想必昨晚又去看了莆仙戏,不知捧了哪个花旦,也不知昨晚是在哪留宿。
林英杰一见这场景,立马火气跃上心头。这不中用的母亲,只知道听戏的二弟,真的让早晨格外添堵。
但林英杰不好发泄,只好闷闷的吃着早饭。正吃着汤粥,突然有仆役来到厅堂门口道“大少爷,有位公子来拜会您,说是您以前在广州的故友。”
林英杰曾经以游学为由,于道光十八年前往广州读书。到底是哪位故友?
正好林英杰也不想看见他没用的家人,便吩咐仆役将宾客带到会客厅,自己一会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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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嗣通身着质朴的麻布衣裳,身后背着竹篓,被仆役引着进了会客厅。他面带笑容,想到一会能见到朋友就非常兴奋。
宁嗣通生于莆田,幼年时期跟随家人迁入广州。他出生在中医世家,从小习医,后来接触西方医术,并逐渐接收到许多西方先进思想。道光十九年,林英杰身在广州患了一场大病,他被送进宁嗣通家的医馆时已神志不清。宁嗣通为林英杰把脉时,林英杰突然从昏迷中醒来,林英杰反手抱住宁嗣通的手,可怜兮兮的求宁嗣通救自己一命。宁嗣通也是竭尽全力,中西医医生请了一个遍,终于稳住了林英杰的病。后来又经过一年的精心调养,将林英杰彻底治愈。道光二十年,林英杰眼瞧着广州不稳定,要有战事,便匆匆作别宁嗣通返回莆田。临走前,他握着宁嗣通的手,嘱咐宁嗣通日后若回莆田一定要去林府找寻自己。
这两日,宁嗣通和家人闹了矛盾,赶来莆田投奔叔父。想到在此还有朋友,便特地来拜会。
林英杰远远的望见厅内站着一背着竹篓的男子,又瞧他衣着简陋,不禁皱了皱眉头。
听到脚步声,宁嗣通转过身来,“英杰!”宁嗣通开心的叫到。
但林英杰却有点迟疑“你是……”
“我是宁嗣通啊!在广州时帮你看病!”宁嗣通兴奋的说到,完全没有在意林英杰并不记得他。
说到这个名字,林英杰立刻想起来了。至于为什么会想不起他是谁,完全在于宁嗣通这质朴的着装。以前在广州,宁嗣通穿的可相当不错啊。瞧他这样子,必定是因中英交战,广州混乱,导致家道中落,落魄至此。敢情这宁嗣通一大早找到林府来,是朝自己要钱的啊!
想到这里,林英杰的脸立刻冷了下来。他对宁嗣通拱拱手,冷淡的说“宁兄,我还有急事,就不陪你了。”又转过头去对着仆役说”去取几吊钱来交给他。替我送客吧。“说完转身就欲离去。
宁嗣通听到这话,涨的满脸通红,他想拦住林英杰再说点什么,却被仆役拦下。那仆役递给他两吊钱,冷冰冰的说“公子,请吧。”便把他向门外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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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恕吃罢早饭,不想跟夏宛云多言,便赶忙告退。经过长廊,却瞧见林英杰的仆役带着个背竹篓的男人也打长廊而过。林英杰的仆役们被林英杰**的个个嚣张跋扈,或许是觉得竹篓男子走的慢,居然还对男子推推搡搡。林恕虽觉得仆役的做法十分失礼,但她自己也只是个假三少奶奶,根本没能力多管闲事。看见两人走近了,便向一旁缩一缩身子,为二位留出足够的空间。
林英杰的仆役见了林恕也不打招呼,目不斜视的从林恕身旁穿过。倒是竹篓男经过林恕时,抬眼瞄了一下。林恕刚巧也在偷偷打量他,这样一抬眼,二人的眼睛刚好对上。林恕只觉得这个男子眼神于柔和中透着刚毅,这位男子虽衣着朴素,但好在他脸长得好,而且气质绝佳。如果放在现代,林恕都有信心把他开发成明星,而且是走文艺青年装B范的那种。
就是瞄了这一眼,竹篓男却顿在了原地,他毫不畏惧的直视林恕,并上上下下的打量林恕的脸,看的林恕直发毛。
所以,会不会是,一见钟情?!
林恕自己都被这个词吓了一跳!不会吧,这也,这也太,韩剧思密达了吧!
趁着气氛好,林恕也赶紧调整自己的眼神,拼命挤出一点娇羞。
“这位姑娘……”宁嗣通开口道。
他这么快就要告白了!没想到这男子看上去好纯情好呆萌,但实际上出手很迅猛嘛!
林恕赶紧羞涩的低下了头,还趁机一个眼神止住了仆役的打扰。
“这位姑娘”宁嗣通继续说到“在下宁嗣通,对医术略懂皮毛。姑娘年轻貌美,万万不要被脸上的冷疮伤了皮肤,留下疤痕。”
还没等林恕从这巨大的转折中拐过弯来,宁嗣通继续说到“这样吧,我这里有一瓶自用的软膏,姑娘早晚涂抹,不出三日保证疮口愈合还不留痕迹。”
没想到这古代也有推销员啊。这大概是大街上那些推销化妆品、发型会员卡、健身卡、写真照……的帅哥们的范本和鼻祖了吧。帅气的脸庞,**的眼神,甜腻的赞美构成的推销员标配,居然让林恕迷失了一把。
虽然别人不知道林恕刚才的内心动荡,但林恕却自己脸红了。林恕有点恼羞成怒,她烦躁的对着宁嗣通说“走走走,我不需要。”又对着一边的仆役嚷嚷到“还不赶紧把他赶走。”
“我不要钱……姑娘,你可能误会了……”宁嗣通赶忙分辨到。但却被仆役扭着胳膊一路推搡出去。那个说翻脸就翻脸,脸上还挂着冻疮的姑娘也瞪着眼睛头也不回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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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嗣通被连推带搡的赶出了林府。他扶着墙壁边喘着粗气边拍打身上的尘土。这林府上下的人真的是太没有礼貌了!还是回家吧。
宁家的医馆借战事发了大财,前些日子才为宁嗣通的叔父宁道先捐了官。官位不大,七品小官,莆田的一县之长。
宁嗣通耸耸肩膀,朝县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