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起来,董秀秀哈欠连连,秋棠给董秀秀梳洗好,担忧道:“小姐身体不适?”
孟煜掀起珠帘,走到她身旁,只觉得她脸色有些苍白。
“哪里觉着不好?”
董秀秀摸了摸额头:“怕是昨夜没有睡好。”
她的声音中带着丝倦意,孟煜皱了皱眉头,心中有些担心:“那今日还是留在府里歇息歇息。”
董秀秀急道:“不妨事的,我都好了。”她微微嘟嘴:“你可要说话算话。”
见孟煜还不言语,她急得起身哀叹:“若再不出去,我在这府里闷也会闷出病来。”
孟煜道:“谁说你闷了?昨日不就偷溜出去了?”
董秀秀奇道:“你如何得知?”
孟煜笑道:“我同府中侍卫交待了,若是看见少夫人穿男装,便是要偷溜出去了,不用管她。”
董秀秀恍然大悟:“我说那些侍卫怎么看见我好像没看见似的,原来是你的吩咐。”她一脸羞恼:“我在这府里脸面也算丢尽了。”
孟煜笑出了声:“早就如此了。”
两人一面拌嘴,一面出了大门,见婢女要将她引向马车,董秀秀向孟煜急道:“不是说好骑马的吗?”
孟煜哭笑不得:“你还嫌你的名头不够响?你看京城里哪有大家女子只身骑马?待到了郊外,我自会教你。”
骠骑将军府的车队缓缓向南城门行进,与西面温婉的景致不同,南郊多为群山,两山之间芳草萋萋,少有树林,目无遮挡,十分适合骑行。
一出南门,此时天已大亮,霞光将散未散,只在天边留下淡淡红晕,艳阳悬空,远处那些个矗立的山峰,似从飘渺流云中苏醒了一般,周身闪烁光亮,一片片的松林攀附在山腰或是山顶,更显得山势秀美雄奇。
董秀秀望着眼前美景,一点点地靠近,只觉得已听见松涛阵阵,如同群山低语。
“什么时候才到?”董秀秀头伸出窗外,向孟煜喊道。
“急什么?走到前面些的地方。”孟煜骑着一匹白马,望着董秀秀一脸喜悦,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前面的一处山凹间,一条溪水蜿蜒流淌,青草丰美,地势平坦,孟煜挥了挥手,示意队伍停下:“就这里了。”
董秀秀也不等秋棠扶她,便雀跃着跳下车来,她深深吸了口气,跃跃欲试地望向孟煜。
孟煜吩咐了众人在此处布置菜肴、停歇等候,便策马向董秀秀缓缓走来。
他将一只手伸向董秀秀
董秀秀一愣:“做什么?”
“拉你上马啊,我先带你跑上一圈。”
董秀秀将手交到孟煜掌中,那大掌将她的小手裹住,温热瞬时流便全身,董秀秀红了脸,却没有像上回那般觉得不喜,恍惚间,突然脚下一空,她已是被孟煜抱上了马。
孟煜抓好马辔,将董秀秀圈在怀中,感到贴在胸前的那片温暖,面上竟也微微泛红,心猿意马道:“你留意好了,上马后坐稳,手要像我这般抓紧辔头。”
“嗯、嗯。”董秀秀从未与孟煜这般接近,心跳得有些厉害,分明什么也听不进去,只顾点头。
“坐好了。”孟煜双腿猛地一夹马肚,那白马一声嘶鸣,如离弦之箭般地飞奔起来。
清凉的山风扑面而来,景致快速地向后倒去,微微紧张之后,接踵而来的便是万分的畅快,董秀秀倚靠着孟煜,不禁高喊了一声,大笑起来。
艳阳高照,骏马奔腾于群山之间,蹄下青草如波浪起伏,马上的俊朗少年怀抱着美貌的少女,人间最美不过如此……
……
孟煜策马奔跑了一段,见前面草木渐渐茂密,便缓缓收紧缰绳。
“我们跑了很远了吧。”董秀秀兴奋道。
“嗯。”孟煜应声,指了指前面道:“你是初学,若是遇到这般地势,定不可再像方才那般飞跑,不然遇到坑洞,那马可来不及停下。”
孟煜下了马,将董秀秀也抱下来。
董秀秀一落地,只觉得站立不稳,差点跌倒,孟煜赶紧扶住她,两人近得似乎可以听到对方心跳,董秀秀脸又热了起来,慌忙同孟煜分开距离。
孟煜突然有些不想回去:“便在此走走吧。”
董秀秀也不敢看他,只管点头。
两人再往前走,草木愈加丰密起来,竟像是一片密林,野花星星点点散落其间,鸟鸣声声婉转,却不见鸟儿踪影,孟煜奇道:“想不到南郊也有这样的地方。”
两人又走了一段,只见树木掩映间似有一间小小的庙宇,灰墙红顶。
孟煜栓好马,带着董秀秀往庙里走去,庙里十分齐整干净,供案后头,一尊菩萨金相端坐于宝座上,安详地俯视着两人。
孟煜同董秀秀在佛前跪下,双手合十,拜了三拜。
此时,一阵笑声传来,两人忙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老和尚踱步进来,长须及胸,望起来慈眉善目。
孟煜同董秀秀向老和尚行礼,道:“多有打扰,还请大师见谅。”
老和尚笑着摆摆手:“无妨无妨,一切相遇皆有定数。”
孟煜只觉得这老和尚着实不凡,问道:“请问大师,这是何宝刹?”
“此乃无名禅院。”
“无名禅院?好生奇怪的名字。”
老和尚微微笑道:“这世间所有皆是自然生长,本就无名,只是凡人自诩为其主,赋予了名号罢了。”
“施主,你说对否?”他望着孟煜,抚了抚长须,淡淡道:“此‘玉’非彼‘玉’,施主,须知一切皆为虚幻,自识本心方能释然。”
他又望了望董秀秀,笑着摇了摇头:“阿弥陀佛,人间诸事,需经劫难才可功德圆满。”说着便要向外走去。
董秀秀奇道:“大师,何谓功德圆满?”
“老衲只能言尽于此,需知天机不可泄露。”老和尚没有停留,径直走出门外。
“哎,等等啊。”董秀秀追了出去,老和尚走得虽慢,可她却怎么也追不上,很快,那身影便消失在绿荫之中。
“太奇怪了。”董秀秀惊到。
“想来该是世外高人。”孟煜走到她身旁,也向密林深处望去:“回去吧。”
两人出了密林,疑惑地发现天色已是不早,赶回车队停留的地方时,秋棠告知二人,他们竟已离开了数个时辰,令董秀秀不由得啧啧称奇。
匆匆吃了些东西,孟煜又教董秀秀习练了一会儿,便带着队伍回城。
入夜,董秀秀躺在床上,向珠帘外睡在乱榻上的孟煜说个不停,一会儿是他骑马教得不好,一会儿又是那无名禅院里的老和尚。
孟煜听她说得有趣,也就由她不得停歇,直到董秀秀说不动了,两人渐渐入眠。
一阵香甜诱人的味道传来,董秀秀嘤嘤哼了一声,梦中,那阵迷雾再向她涌来,她反抗不得,慢慢沉沦……
……
又过去些时日,茂盛的梧桐树上已有落叶飘落,立秋,京城中姹紫嫣红的花朵慢慢收敛,鲜艳的景致渐渐转向金黄。
雍国皇帝司徒云降下谕旨,选吏部尚书蔡振夫之女蔡逸为太子妃,选丞相陆廉之女陆馨柳为太子侧妃。
丞相府中,雍国丞相陆廉跪在地上,神色恭敬地从内官手中接过圣旨,他半长胡须,面容白皙和善。
“臣陆廉叩谢皇恩。”
陆廉身后,陆馨柳低着头,双眼圆睁,浑身微微颤抖。
传旨内官走后,陆家众人都站了起来,只剩下陆馨柳仍跪在原地:“我不嫁,我决不当太子侧妃。”
陆廉将圣旨交与管家收好:“你不嫁也得嫁,圣旨已下,难道你想抗旨不成。”
陆馨柳猛地起身,双眼含泪,怒道:“爹,皇上是不是早已问过你?你为何不告诉与我?为何要让我嫁进皇家?”
“嫁进皇家,他日太子登基,你便贵为贵妃,光耀陆家门楣。”陆廉厉声道:“难道你还想着嫁进骠骑将军府?”
陆馨柳粉拳紧握,默不吭声,
“荒唐。”陆廉呵斥道:“且不说那孟煜如何胡闹,如今他已经成亲,你嫁进去只能做小,难道你想让我陆家成为京城中的笑柄吗?我决不应允。”
陆馨柳怒视着他,忍不住大哭起来,转身便奔向自己房中。
陆廉叹了口气,身旁站着的长子陆守康扶他坐了下来。
“爹爹,皇上为何将小妹选作太子侧妃,反而将那蔡振夫之女选作正妃?”
陆廉哼了一声:“正妃同第一侧妃地位并不悬殊,况且这回圣上又授意太子要同日迎娶。我同那蔡老匹夫政见不合已久,皇上应是想双方都加以利用,这般直截了当的手腕,怕是皇上听了太子的建议。”
陆廉抚了抚胡须:“太子不简单呐。”
陆守康有些担忧道:“小妹她……”
“由她去吧。”陆廉道:“她自小就喜欢同孟煜在一块,可惜那孟煜不成气候,他爹爹孟广山虽为骠骑将军,功勋卓著,但毕竟已上了年岁,能帮衬他到何时?”
陆守康点了点,“爹说得是。”
“大婚之前,将你妹妹看得紧些。”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