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欢整个人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抬眼对上了许静担忧的目光。
她的一只手还抓在许静手上,因为她抓的实在太过用力,指甲深深的陷入许静的掌心划出了数道白痕。
反应过来许欢才放开许静的手,但梦境里的悲意仿佛吸走了她全身的力气,她把身体靠在墙上,深呼了几口气才对许静露出一个笑脸。
许静见了她的笑脸却没有放下心反而越发显得担忧起来,许欢见她这样顿时像脱力了一样,简直连这样勉强的笑容都维持不住,低着头不说话。
“欢欢你是怎么了?”许静把她小小的身体往自己这边揽,许欢任由她抱着自己,努力往她怀里靠近,像是受伤的小兽在汲取温暖,可是却没去回答她的问题。
许静从未见过这样的许欢。
她想起刚刚进屋时看到的许欢,脸上是那样浓烈到让人看了都想落泪的悲伤。明明只是个孩子,她不明白能有什么事让她露出这样的神情,让她忍不住心悸。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坐在床边,手任由许欢抓着。许欢抓着她的手像是用尽全力一样,指甲陷进手心很痛,可是她一点都不想让她放开,好像这样能帮着许欢分担一样。
“姐姐。”许欢伸手环住许静的腰,半响才觉得自己终于从那让她觉得绝望的悲伤中逃开了。在许静的怀里蹭了蹭,许欢的元气重新恢复,脸上的表情也柔和了一些,“没事姐姐,我就是做噩梦了。我吓坏了,现在好多了。”
“真的没事吗?”许静有些不信,但低头看怀里的许欢明显已经没什么问题了,脸色也已经恢复了平常的红润,看不出一丝之前的悲伤。
“没事了。”许欢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不去想梦境里让人无力的伤心。这已经不是前世,前世的许家的许欢只是普通人,护不住脆弱的许家。现在的她却不是那样不堪一击,她会护着许家。
许静还是有些怀疑,可是许欢看起来确实一点事都没有了,而且许欢不过是个孩子,她还是很难想到会有什么事能让许欢这样悲伤,疑心刚刚在许欢脸上看到的悲伤只是自己的错觉。
打量了许欢一会也没在她脸上看出什么,最终只是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温柔的说道:“快起来了,妈妈她们已经做好饭了。”
“嗯。”许欢乖乖的点头,自己穿好小外套和鞋子,临出门前还戴上一顶小帽子。这才乖乖由许静牵着到饭厅去。
其他人都已经到了,围着坐了满满的一大桌。许静牵着许欢坐到许爸和许妈中间剩下的两个空位。
许欢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色,满满的摆了一桌的菜色十分丰盛。
自从许欢重生,虽然她做的事情不多,但仅仅是她偶尔的无意之举也给许家带来了不少的改变,如今的许家比起她记忆里前世许家这个时候要好上不少。
说来许家如今最富裕的不是别人正是许欢这个许家年龄最小的孩子。
不说她用空间里的几样宝物换回来的那整整一千平方公里的土地,就是她每个月给武志提供的那批药物得来的利润就已经是许家人从前想也不敢想的了。
不过那批钱许爸许妈都没有动用,都帮许欢存在了银行里,久而久之许家人都差不多忘了那笔钱。
许爸许妈还是像前世那样和所有的乡下农民一样在田里谋生计,不过因为许家院子里那八株葡萄给家里减了不少压力。许爸许妈不再那么幸苦,生活却是比前世还要好。
许欢姐妹两上了桌,年夜饭也正式开始了。
男人们一边喝酒一边谈天说地,女人就看着自己男人,不时也插上几句话。小孩子就玩自己的,许欢笑眯眯的看着许方平偷偷喝了许欢大伯的酒,脸色像被烫熟了的虾子一样红,再跟边上的许遐语讲话时舌头跟打结一样半天说不出话来,逗得其他人直笑得肚子疼。
吃完饭,等女人们收拾好桌上的一片狼藉,一家人都涌到院子里看烟花。
许家的年夜饭结束的晚些,耳边已经可以听到别处放烟花的声音。许欢抬头看向天空,许奶奶家院子的围墙不高,抬头就可看见别人家放的烟火。
一声声的响动,一道道亮光冲上天空,轰然炸响,已是满眼的绚烂。
稍等了一阵子,离许爷爷许奶奶家近的几乎人家的烟花都放过了。许爷爷也把自家买的烟花摆了出来,照例是最活泼的许方平抢着要去点燃许遐语在后边起哄,就连平时安静的许静也笑得比平日欢快了些。
许欢被许书衡牵着,两人站得离人群稍远。
许书衡站到了许欢身后,两手帮着许欢挡着烟花燃放时的巨响。
烟花终于冲上天空,一声响后散开各色火光,远远看着像是散落的星子。明明灭灭的绚烂色彩散开后逐渐隐没,许欢终是忍不住回头去看身后的许书衡。
十一岁的少年还十分稚嫩,虽然身姿挺拔也一点没有之后的修长。
烟火的光亮照到他脸上,他的表情不像梦里那样冷漠,看着她的时候有着淡淡的柔和,越发显得温润如玉。
发现了她的注视,许书衡把目光从天空的烟花上收回来看向她,目光里有淡淡的询问。
许欢感受许书衡按在自己耳朵上的手微微发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心头的压抑终于散去,冲着许书衡露出一个浅淡温暖的笑来。
许书衡回了她一个笑容,许欢把他的手从耳朵上拿下来,拉着他向其他人聚集的地方跑去。许书衡愣了一下,又露出宠溺的神情来,任由着她拉自己跑。
许欢带着许书衡和许方平他们闹做一团,帽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丢到哪里去了,蓄了好久的长发披在肩上,随着她的跑动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痕迹。
她突发奇想的冲到院子中间跳起了前世在朱羽王宫不知什么时候看过的一支舞。
记得那也是一次过年,朱羽王宫的新年夜宴,一身红衣的舞姬在舞台上舞蹈。她今日穿的正好是一套银红色的冬裙配黑色的打底裤和深红的短靴,虽然年纪小一点都表现不出舞蹈的妩媚和妖娆。但洗髓过的身子十分柔软,舞动之间大大的裙摆和发丝飞扬,说不出的明媚动人。
烟花的火光映得她的目光格外明亮,脸上的笑容是让人惊叹的干净纯粹。旋转,跳跃。半响,烟花停歇,她也顿时一个伏倒的动作停下来。
院子里笑闹的人都已经停下来看她舞蹈了,见她停下是一瞬的安静,而后是一片叫好声。
跳过了舞,她又从许奶奶的书房里抱出她平时备用的一架琴。
她一手抱着琴,一手在琴弦上拨动。弹了一段停下想许静几人打了个手势才继续弹,犹豫了一下,许遐语第一个冲出来,顺着许欢弹出的曲子开始跳舞。接着是许方平,然后许静也红着脸跟上。许遐语的舞柔媚,许静的舞古典,许方平的舞欢快。许欢的琴曲根本搭不上三人的舞蹈,三人的舞步凌乱到最后已经毫无章法,可是谁在意,众人只是笑着看着,不时给几人喝彩。
许书衡看着许欢,她小小的,抱着几乎和她一样高的古琴一点吃力的感觉都没有。她笑得一点杂质都没有,那样灿烂,几乎让他觉得不真实。
不知道弹了多久,雁归村的烟花全都停歇,院子里的热闹也停歇。
收了大人给的压岁钱,许欢是被许爸抱着回家的。许欢入睡时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意,许静借着灯光细细描摹她脸上安宁的轮廓,已经忘了下午时在她脸上看到的悲伤。
许欢安静地睡着。
岁月如此安稳宁静,快乐都绚烂夺目,好似最后的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