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里里外外挤满了愤愤不平的村民,怒火中烧地看着皇帝一行人,一心护主的侍卫们依旧警惕地守在皇帝身边。两方针锋相对,绷紧的气氛一触即发。
对于甚少与外界接触的李村村民来说,这个国家的皇帝是谁他们根本不在乎,他们也不需要知道,这里原本就和与世隔绝没差。通常上一个皇帝驾崩的圣旨传到李村,已经是下一个皇帝驾崩的时候。现在李村的县官大人已经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六十年,还没有人前来换任。
皇帝没察觉身边汹涌而起的民愤,更没有心思去平抚他们的心情,他的精神力全被手上的纸条吸引——“美人江山得其一”,他一声不吭开始思考这看似简单的七个字。
若这美人指的是萧笙,萧笙转世还没找到,不得美人,那江山依旧,这不管朕有没有来李村,都不会有变化。可如果就是这么简单的预见,金韬秀根本不需要给朕三个锦囊,既然有这个锦囊的存在,金韬秀肯定是预见了美人与江山并存,且朕可以在这两者进行抉择!所以……
“萧笙一定在这里!!”皇帝猛地站起身大喊,刚暗淡的目光突然又燃起了熊熊希望。
本来喧闹的祠堂突然被皇帝这句话吼得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不由得为这个皇帝的偏执感到可怕。如果不能好好把皇帝送走,这婚事就难以继续,怕就怕连李子竹都可能会被抓走。
就在这两边沉默对峙的时候,祠堂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惨烈的叫声,声音尖细又如撕心裂肺般透彻,祠堂里的人不知觉地都惊得头皮发麻。
本是坐在一边漠视皇帝胡闹的莫大娘忽的站起身,第一个反应过来——那是梅子的声音!莫大娘惊慌地瞪圆了眼,喉咙似堵住般无法发声,跌跌碰碰地一层一层地扒开人群,刚一脚跨出祠堂的高门槛,便直瘫坐在地上,失声痛哭:“小梅啊——我的儿啊——”话未落音,莫大娘突然倒地昏了过去。
听到莫大娘这么一喊,余下的人赶忙也冲过去,在前头的人急忙将莫大娘扶起来,而其他看向门外的人全在门边刹住了脚步,一阵阵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在他们眼里,散落着一地喜庆的爆竹红纸的地面上,钟东梅直挺挺地躺在那里,嘴里咕噜咕噜地无声咳着。她的上半身在抽搐,腰部的位置整齐的截断,整个人一分为二,内脏泄了一节出来。鲜血染红了她的衣物,比新人服更加鲜艳,在灿烂的阳光下,和喜庆的红纸混为一体,显得更加夺目。
正当村民们手足无措时,突然一个身影从竹林冲了出来,疯了一般叫喊着钟东梅的名字。
“小梅!小梅!小梅——”
那人喊得撕心裂肺,扑通跪倒在钟东梅身边,这时村民们才认出了那个头发凌乱,衣衫狼狈的人竟是李子竹!
李子竹已是泪流满面,跪在钟东梅身边,举着手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试图将她抱起来,但是他只能抱住钟东梅的上半身,粘稠的血液瞬间沾满了他的手,沾染了他的衣裳。被抱起来的钟东梅咳得更厉害,她的内脏不受控制地从腰的截口泄了更多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回来,我不应让你一个人……小梅……”李子竹失声痛哭,只能埋怨自己的失误,如果自己早一秒反应过来,早一步赶回来,小梅就不会遭这样的罪。
钟东梅躺在李子竹怀里,想给他笑一个都笑不出来,她人生里面所有的遗憾,所有的歉意都是因为这个男人。没完成的婚礼,没给他生个大胖小子,没实现与他白头偕老的约定,没跟他说这一切都是阴谋。如果可以,她宁愿他只是个一事无成的人,平凡地活下去。
“……走……”钟东梅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挤出一个字,她生命的油灯在那一刻燃完了最后一滴油,在生命本应最璀璨的时候亚然而止。
“小梅……小梅!!”李子竹呆愣地唤了一声,可怀里的人儿却已断了呼吸,他死死地抱住怀里不瞑目的人儿,仰天长哭。
围在门边的村民都不忍心地打扰在最后分别的两人,他们不过去是因为钟东梅的情况肯定是救不回来,这样的痛苦对于李子竹来说,再多的安慰也是无力的。
村民选择的是,将皇帝一行人包围起来,因为他们绝对就是杀害钟东梅的凶手,为的是抢走李子竹!
“你这个狗皇帝!你狼心狗肺啊,你呜呜,你没人性啊……呜呜……”李子竹的表嫂刚刚看到钟东梅的惨状,已经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这都要进门的媳妇,说没就没了。
“我管你是不是皇帝,在我们村子,杀人就要偿命!别以为你们有刀我们就怕你了!”村长推开站在皇帝面前的县官,不是怕他帮皇上说情,而是怕伤及无辜。
皇帝始终是皇帝,生来就有帝皇气概不是这么一群人都能打败的,他站在侍卫保卫圈里,冷冷地说:“朕一直都在这里,他们也没离开过朕,难不成他们还能隔着你们杀人?”
皇帝这番话,一丁点没让他们认可,反而更加确信皇帝就是凶手!
“你当我们是傻子吗?皇帝出巡怎么可能就这么几个人在身边!你这就是先来捣乱,把我们都引过来,然后趁机把东梅杀了!你就是个禽兽!”一个村民怒吼,他们就是大意才被这些人有机可乘!
“闭嘴!陛下岂是你这些贱民可以说的!”一个侍卫朝村民冲了过去,村民很有默契地往两边躲闪,侍卫一下刹不住脚,直接被村民包围了,两下就没了声响。村民像是彼此组成一只野兽,虎视眈眈地看着被惊吓到的皇帝。
独自在野外生存的人是可怕的,当这些人组成一个族群,他们的默契和战斗力则是成倍上涨,一开始对皇帝客气是遵守人情世故,现在被侵犯了,那什么世俗的事都不在他们考虑之内。
“是你,是你杀了小梅……”李子竹低吼着,眼神里净是杀气,满身是血地从门外走进来,刚醒过来的莫大娘声声哭喊伴着李子竹一步一步靠近皇帝。皇帝看着那张日思夜想的脸,竟忘了现在的状况,伸手推开了护在他跟前的侍卫,微笑着张开双臂向李子竹走去。
朕的皇后,你终于回来了!
李子竹径直贴近皇帝,忽的冷笑一声,猛地从身后抽出一把匕首,赶在侍卫冲上前阻止前,狠狠刺中皇帝心脏。“我让你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