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哪怕刀般冰冷的狂风鞭挞着他的胸膛,哪怕一次次跌倒,他都咬紧牙关挺了过去,因为什么也无法阻拦他,没有什么是不能战胜。在这仅只一回的生命里,他会为哥哥踏遍一切,只要他要去的是哥哥的身边。整整一年,他从冬天走到了秋天,从零界走到了冥界,从李朝阳走到了药剂师的躯壳。
他没想过会离开冥界,可是十年后,他还是踏出了冥界的结界,身边陪着的却不是哥哥。
马车没有停歇地奔走着,小跟班尽量稳着马车,免得扰到主人休息。
“我们要去哪里?”马车里面传出一句虚弱的话。
“树林的内屋,涟、漪会在外屋守着。我已经把所有药都带上了,我们可以去到那里继续研究,我有一个想法,我们可以把……”小跟班一直说一直说,不是他唠叨,而是既然主人醒了,就要让他保持清醒,现在这个时候最怕就是嗜睡。
药剂师平躺在马车里,静静地听小跟班说话,他没有力气跟他搭话,他连举起手的力气都没有。
马车走了半天,两边忽然多了马蹄声,应该是涟、漪赶上来了。试验了七年的杀手终于要派上用场了啊,看来这是最后一击了,哥哥真的下定决心要跟过去做了断。
摇晃的马车顶晃进了药剂师的心里,他昏昏欲睡又无法入眠,残余的点滴清醒在跟身体的虚弱作斗争。
我还不能死,即使背上的孽债如山重,我也不能在这里倒下。
时间似山涧小泉缓慢流去,黑暗终于完全笼罩整个树林。马车渐渐放慢了速度,听到小跟班小声喊了一声“吁~~”,马车终于结束了对药剂师来说极度漫长的路途。
“主人,我们到了。”小跟班拉起门帘,就这点点火光小声跟药剂师说。
“嗯。”药剂师应了一声,没有起身看他。
小跟班蹲着走进马车,轻轻地抱起药剂师,涟在马车门外恭敬地接过,稳当地将他抱进内屋里。
这里的屋子本来就有负责看管树林的人住着,因为他们的到来,这些人会转移到山洞里面生活。不过这些人并不真正属于冥界管理,他们比冥界更早在这个树林里生活,为了互相的利益,他们达成了协议,由冥界人制造机关来保护树林,而这些原始人要允许冥界人可以随时进入这里。
彼此互不侵犯,互相保护,若有违反,杀无赦。
“大人,如果需要我们,请发射红色光弹,我们会马上赶到,小的告退。”涟小心地把药剂师放到床上,恭敬地退出房间,和在门外等候的漪一起去外屋。
外屋住着两个原始人,是唯一会露面跟冥界联系的两个人。为了迎接涟、漪,他们特意置入两副新碗筷来接待他们。等零界的人到达金国之后,他们会搬到树林里建在树冠上的临时小房子,继续保护更高级的原始人和树林。
小跟班一个人把所有东西搬进屋子,还特别理出来一个地方用来做实验。
“连寻,摘一朵黑慕花进来。小心。”药剂师躺在床上,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屋顶,还是没有动。
小跟班一听,连忙放下手中的箱子,在旁边搜出剪刀、手套和一个瓶子,然后走到屋外的小池塘边。
池塘里的水和慕花黑成一片,池塘上空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慕花在血光的衬托下更加美艳。
慕花是非常稀有物种,跟莲花外貌相似,无叶无果,血生植物,生性嗜血。它的生长依赖于毒血,血越毒,花开得越灿烂。任何生物接触到慕花的花瓣都会在一秒内化为灰烬,变成慕花的肥料。黑慕花一旦离开血或花茎被截断,会在一个时辰之内完全干枯脱水而死。药剂师曾经在冥界试图养殖一朵,但是他用了整整两个人的血都没让一朵慕花活过一天。刚刚涟抱他进来的时候,竟然让他看到这么一大池的慕花,到底抛了多少尸体进去才能养活这么一池慕花。
小跟班带着手套,左手握着筷子右手拿着剪刀,用筷子夹住最近池边的慕花,剪断它的花茎的同时将它移到瓶子里,马上三步作两步奔回屋子,将慕花放在桌子上,尽量跟主人保持安全距离。
药剂师躺在床上侧过头看,一直到黑慕花化成灰烬,才幽幽地开口:“或许,这就是我们失败的原因。”
在接下的日子里,药剂师躺在床上指导小跟班,将慕花添加到他们曾经研制出最成功的配方里,问题是这个分量非常难控制,时间又十分紧迫。
“主人,抱歉我回来迟了,让那人打扰到您。”小跟班捧着一只小白兔进门,手上还残留一些白色粉末。
刚才为了抓实验用的动物出门一趟,没想到回来的时候竟发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闯入屋里。小跟班连忙绕路跑到那人身后,突袭用奇刑粉控制那人的精神,然后将他丢到树林边缘。一般人中了奇刑粉的毒,精神恍惚,忘记自己中毒的过程,不出三个时辰便会七孔流血,死后瞬间化成一摊血水。
小跟班为了适应各种毒性,曾经服食某种毒素,然后逼迫自己在限定时间没研制出能够克制体内毒素的另一种毒,如此反复循环,花了足足半年时间。现在的小跟班已经成了一个活着的毒素大全,他身体里存在着全天下所有毒素,又有着克制所有毒素的毒物,变相成了百毒不侵的存在。
因为担心自己外出时,留在内屋的主人的安全,小跟班设想着把奇刑粉做成气雾,安置在内屋四周,只要有外人进入,立刻启动机关。不过这需要做到控制气雾的流向,确保内屋能够绝对安全,所以他暂时先在别的地方做着实验。
“他还会再来,跟涟说留住这个人的命,我们需要他来做最后的试验。”药剂师依旧躺在床上,他的背部已经因为长时间躺着长疮了。
屋里每日每日只重复着同样的事情,却没人觉得有何不妥。
小跟班听到门外嘈杂的讲话声,一个灵光就打在他的脑袋上,他惊喜地冲到药剂师床前,“主人,我想到怎样可以让您站起来了!只要一个心脏作药引,我就可以把这个药制出来!不如就让那个人……”
“他要留给冥王。”药剂师淡淡地说了一句,又继续看着屋顶的纹路。
小跟班脸上顿时没了笑容,默默转身拿起用来防身的药罐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