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花花和兰月儿洗了脸,回到正屋。
正屋的饭菜早已摆在饭桌上。今天因为人多,所以摆了两桌。兰老爷子则领着家里的男丁们在炕上摆了一桌饭菜,兰老爷子、兰季祺、兰志远、兰志荣,还有二伯兰仲祺。奶奶王氏带着女眷在地下的另一桌吃饭,安氏、兰正香、兰婉儿、兰昭儿,兰月儿还有兰花花。饭桌上大家都在等她们两个。兰花花看着这样的阵势,脸都羞红了。让大家都等她们俩,觉得不好意思。
“好了,赶紧找地坐下,吃饭吧!”兰老爷子发话了,把本不愿和兰婉儿坐一桌的兰月儿吓得没敢开口。“看来,恶魔自有人来降啊!”兰花花看着一脸不情愿的兰月儿,心里暗想着。
“花儿,咱们俩坐一起。”兰月儿拉了一下兰花花的衣角,小声的说道。
兰奶奶王氏看见兰月儿跟兰花花咬耳朵说话,笑着说:“两个皮猴子,还不赶快坐下。”
兰月儿听见后,转过脸,吐了吐舌头,冲兰花花做了个鬼脸。拉着兰花花坐了下来。
空位置只有兰婉儿和兰昭儿中间有,兰花花也不想和兰家的“假小姐”坐一起。但没办法,谁叫她大呢。只好坐在兰婉儿旁边,把兰月儿拉到自己旁边。
等大家坐好了,这才开始吃了起来。
今天的晚饭因为小叔兰季祺上山逮了野兔和野鸡,较平时丰富了不少。这个这些野味因饿了一个冬天,不是很肥,但也还算劲道。小婶和小姑的手艺还不错,一个麻辣兔肉,一个麻辣鸡块,还有一个土豆炖鸡肉,一个土豆炖兔肉,一个炒鸡蛋,一碗白米饭。算起来还是很丰盛的。
在农村,根本就没有“食不语”的讲究。所以,大家伙在吃饭的时候都很随意。
“老二啊!这清明过后,都要种田了。你准备怎么种。是你自己分开种还是我们大家合在一起种?”兰老爷子嚼完了嘴里的兔肉,向正在吃的香的二伯兰仲祺问道。
兰仲祺立马放下筷子和碗,吞完口里的东西,像学生回答先生提问的一样,回答道:“爹,我准备佃出去。”
“什么?佃出去?你一家老小喝西北风去啊!”兰老爷子听完,立马大声的呵斥道。
大伙都朝兰老爷子看去,没人敢吭声。看起来,在这个家,老爷子的威信还是挺大的。
“行了,老头子。等孩子们吃完饭,有什么事再商量着来吧!看你一惊一乍的!”兰奶奶王氏解围道。
“你们就作吧!”兰老爷子气呼呼的瞪着眼睛说道。
兰花花仔细看了二伯兰仲祺,他吃饭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兰婉儿就着米粒吃饭,兰花花心想暗自翻白眼:“行了,大姐,别数了,我都知道你吃了几颗米了”二婶谢氏不以为然的在那里动了动嘴角,似乎想要反驳什么,但最终还是沉默了下来。
兰月儿光是关注着眼前的好吃的,而忘了关注别的。
之后,大家都沉默了。没有人说话,平时似乎轻松愉快的晚餐生活一下子,消失了。
这一次的晚饭,除了吃的小肚子圆鼓鼓的兰月儿之外,就是没什么感觉的兰花花。兰老爷子的威信虽然在兰家人的心理产生不可磨灭的印记,但在兰花花眼中,他只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得为儿孙们考虑。若子孙争气,那他将是个能安度晚年的幸福老人,若不幸,那他就是诸多不幸家庭中的一个可怜人罢了。
大家在沉默压抑的气氛中吃完了饭。就连平时都很淘气的兰月儿,也没敢撒娇。兰昭儿和小姑兰正香迅速的把吃完的碗筷收拾到厨房,小婶安氏也去了厨房帮忙了。
偌大的正屋里,兰老爷子坐在炕上,又开始叭叭的吸着水烟,然后呼出一口气,从嘴里吐出一个个的小烟圈,使得本来就不太亮堂的正屋显得更昏暗了。他浑浊的眼睛半睁着,看着坐在凳子上的二儿子夫妻两个。
二伯兰仲祺坐在屋子里的的凳子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两只手拢在袖口里,像是犯了错的小孩,正焦虑的等着大人评判的结果。
二婶谢氏紧挨着二伯兰仲祺坐着。看起来娇娇柔柔的,似乎是个以夫为天的女子。不过偶尔从眼里透出来的精光,却显的不是那么好相处的。
兰花花他们这些孩子们被小叔撵到外边去玩了。
小孩子们是不知愁的,不知道家里现在沉重的气氛对自己家会产生怎样的影响。
兰志荣是男孩子,不屑与丫头片子们一起玩,故而早早的跑出院门,找小伙伴去了。晚饭之后,村里的孩子们最喜欢玩的就是捉迷藏了,由于天黑,因此较白天更容易藏身。
玩了一天的兰月儿吃完饭,就睡到了西屋。而兰昭儿和兰志远、兰婉儿等被老爷子叫到正屋,参与关于二伯的“批斗会”。
晚饭结束后的天已经黑了,一颗颗星星从天空中凸显了出来,夜幕降临了。初春的天还是比较冷的,夜晚的风凉飕飕的,有点小刺骨。本来是兰奶奶王氏让兰花花去西屋和兰月儿待着,可兰花花的好奇心很重,想知道后续发展,故而做了很多人想做的那样——“听墙角”。
兰花花紧裹着薄薄的夹袄,藏在正屋的窗外,猫着身子,蹲在那里。
正屋里面一片沉寂,没有人说话。
“噗嗤”一声响,正屋里亮堂了起来,原来是兰奶奶王氏把油灯点亮了。
“老二,你之前说要把地佃出去,到底是咋回事?”兰老爷子沉默了半响,才问道。
“爹!”二伯兰仲祺期期艾艾地喊了兰老爷子一声。
“大大方方的!一个大男人,怎么地,跟个娘们似的!”兰老爷子气呼呼的说到,随手把手里的水烟袋扔到炕桌上。
“爹,婉儿她舅舅不是考上秀才老爷了吗?这次我岳父家都搬到县城了,刚好旁边院子的邻居认识李氏饭庄的老掌柜的,听说了咱们家的情况,就让我先去算算帐,做个帐房。”二伯兰仲祺看着兰老爷子的眼睛,声音越来越小。
“怎么?就你那样,还帐房先生?你就忘了当初让你进学堂时那要死不活的样子,能给人家算对帐不?”兰老爷子讽刺地看着兰仲祺,说道。
二伯兰仲祺低着头没有说话。二伯母扯了扯他的衣袖。二伯没有反应。
“你也别嫌我说的难听,你是半斤还是八两,你自己不知道?”兰老爷子说道。
其实,兰老爷子也是个开明的人,生了四个儿子,都把他们送进了私塾,不求出人头地,也求得出去能识字,不会被别人给骗了。但四个儿子都不是读书的料,识得几个大字,但就这在村里面,还是算是有学识的。可是在兰老爷子的认知里,这兄弟四个真的不是靠读书吃饭的料。应该安安分分的种地,再有点小手艺,农闲的时候可以做做工,填补填补家用。可就这样,老二兰仲祺还是不知足,老想着投机取巧。还以为帐房是容易做得。
“帐房是个精细活,你粗心大意的。能做好吗?”兰奶奶王氏紧张地问道。
“娘,你就算不相信婉儿她爹,总得相信我爹娘吧?他们可是为了我和孩子们能过上好日子。”一旁的谢氏急了,连忙接过话头说道。
兰老爷子对儿子们要求甚是严格,但对儿媳妇们还是挺不错的!谢氏也是知道这个规矩,才接的话。兰家不像是别人家,总是对儿媳妇们有诸多的苛刻,家里的事还是要大家来发表意见的。虽然最后做主的还是兰老爷子。再说了,儿子们已经分家,早就成家立业了,都有自己的主见,兰老爷子只是在大方向上出出主意,把把关。
不过,听到谢氏说的这话,兰老爷子突然火大了:“能让你们过上好日子?怎么,现在是嫌弃家里穷了?”
“没有!爹!我不是这个意思。”二婶谢氏急急忙忙的否认道,“爹,虽然咱们家里的情况在村子里算是好的。但眼看着婉儿长大了,就得要寻一门亲事,留在咱们村子里,肯定找不到一个好的。再说了,您和我娘都年纪大了,受苦受累了一辈子,临老了,那还不得靠着儿子们享享福?”
二婶谢氏看着兰老爷子的神色有点松缓。再接再厉的说道:“爹,等我们搬到县城里,收拾好,站稳了,就接您和我娘去城里享福。当然了,如果婉儿他爹做得不好,不是还有您在把关吗?”
听完谢氏说得话,兰花花心想,这谢氏,不愧是秀才家的姑娘,这话说得,任谁,听了心里面高兴。
兰老爷子没管谢氏说得,转而问道:“老二,你也是这么想的?”
二伯兰仲祺看了眼兰老爷子,点了点头,随后又“嗯!”得应了一声。
“没用的东西!”兰老爷子瞪了一眼兰仲祺,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好了!都回去吧!”兰老爷子摆了摆手。
大伙随即鱼贯出了正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