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仍是陷阱
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杨丽又来了电话,声音很着急,也很小,像怕别人听见:“何老师你能不能来一下?券商让我们准备平仓呢。”
我有点意外:“那1500万股都转给易晓菲了吗?”
“转了啊,可是她好像没有找人给我们做担保。电话没人接,呼她也不回。”
坏了,这事儿要出麻烦。别是易晓菲看他们上次不守信用,这次反过头来坑他们了。
“她找人可能也没有这么快。好吧,我过去一下。”
杨丽他们在深南中路的一个营业部。二楼是散户大厅,三楼右边是大户室,左边是办公区。办公区的最里面挡了个中式烫金雕漆屏风,后面是三间贵宾室。徐正军和杨丽他们在第一间。进去迎面是一个假实木仿英式的餐边柜,左边一排3台电脑,右边是一套廉价的白色仿皮沙发。徐正军和杨丽坐在沙发上吃盒饭。见我来了就招呼我一起吃。我先看盘。杨丽放下盒饭过来帮我打开“明细”。
今天他们的股票开在3块1毛钱。开始的10分钟全是一两手的超级小散在买卖,波动只有几分钱。到了9点40,忽然横出来一个大买单:100万。那是1994年,而且又是股市特别低迷的时候,10万的单都让人心里一惊,别说是100万了。一见这么大的买单,小散全活了:有大资金要进来!机会来了!大户、小户、散户全都纷纷出动,抢着挂高一两分钱疯买。可是只过了半分钟,一个150万的大卖单就把所有的买单全砸掉了。几秒钟之后又是一个300万的超级大买单横了出来。接着又是一个同样300万的大卖单把它砸掉。然后出来的是一个更大的500万的买单,而砸出来却是一个1050万的大卖单,不光砸掉了500万的买单,还压在那里550万。1000万股票意味着3000多万的资金,现在看不算什么,在当时却绝对会轰动整个散户大厅。一般来说,这样的大单根本不可能被吃掉,散户只有跟风追卖。卖单蜂拥而出。股价直线下跌。很快就跌了百分之七八。这时大买单出来了。先是一个600万的单把卖盘吃掉,接着又是一个50万的单向上扫货,一单就把股价拉高了15%。那时候还没有恢复涨停板制度,如果有涨停板,那肯定就已经封死了。我相信,看到这样的场面,不知内幕的大户、散户们一定认为是两大机构正在以死相拼,都在等着看最后鹿死谁手。过了几分钟,不见大卖单出来,就有胆大的开始入场了,先是10手20手地买入,然后就越来越密,终于众人都跟着追杀上来,很快又把价格推高了6%。不过在这之后就再没有大买单了,而且当天大盘并不好,赚了钱的就开始出货了。股价缓缓下跌,到中午收盘的时候,这20%的上涨差不多又跌没了。
我看完盘沉吟了一下:徐正军和易晓菲他们换手的时候基本上是一个单比一个单大。为什么这样呢?这样的单组合起来看是买方力量大,散户看了就会持仓不卖,甚至向上追高。这样的话,如果易晓菲他们突然下砸,这些人就都会被套死在上面。难道易晓菲他们想逼更多的人在更低的位置再割肉吗?
“为什么不是一个大单,也不是一堆小碎单呢?”我指着他们换手的地方问杨丽。
“我们也不知道。反正他们出多大的单我们就给多大的单呗。”杨丽说完又看看徐正军。
徐正军刚要说话,进来了一个穿黑西装戴黑边眼镜的年轻男人,看上去像是客户经理。
“徐总,研究部建议你们还是趁今天的反弹平仓,要过两天按合同平,损失更大了。”
“噢,我们又找了一笔钱,准备做长线。”
“钱到了吗?”
“我打个电话。”
徐正军拨了个电话说了几句,然后交给了那个经理:“在途。明天就差不多了。”
现在全都是网络化,基本上没有在途这一说了,当时城市之间的资金在途可以走好几天。
客户经理拿着电话说了几句,挂断后转向了徐正军:“要不然,你跟我们头儿说一下?”
。
12、曾经有情人
他们俩走了,就剩下我和杨丽,我关上门一伸手就把她搂了过来。
杨丽半推半就地挡我的脸:“哎哟,一会儿有人进来。”
“好啊,你们找着钱了都不告诉我。”
“他瞎说呢,根本没有。”杨丽小心地看看门口。“现在哪找钱去啊。”
我看着她眼睛:“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看来不像是骗我。
我想了想,放开她,拿起电话按了一下重拨键。
“工商银行吗?”
那边犹豫了一下,响起了一个女人怯怯的声音:“您是哪里啊?”
我忽然感到一种震动。这声音太熟悉太亲近又太久没有听到了。是居雯。我一下全都明白了。她在冒充银行帮徐正军做托。
“居雯,我是何永。”她的脸,她的眼睛,她的笑容。我的声音有些发涩了。“你还好吗?”
“何永?怎么是你?”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迟疑。“你在哪儿?”
只这一句,一种久违的仿佛初恋般的感觉就出乎意外地涌了上来。
“在徐正军的公司。”我比他差在哪儿,当初怎么就找了他?“他好像不太顺手。”
“他做的不好。我们,我们什么都没有了……”她忽然哭了出来,“他说他中了坏人的埋伏……”
“你别着急。”我说。坏人的埋伏。谁是坏人?她太简单了。
“前天半夜他在卫生间里偷偷哭。都是人家的钱,怎么还啊。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放心,没事。”她哭得我很难受,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已经帮他找人了。全都说好了。”
“你一定要帮帮他,现在谁都不管他了。看在我们过去的面子上,就算我们再不好,再不好,回忆也是好的,是不是?”
“我知道。你放心。我正帮他想办法。肯定会没事的。”
“过两天我们见个面好吗?”
“过两天吧。这几天徐正军这边的事太多。”
“对对对,”她急忙说,“你先帮帮他,拜托你了。”
心里让她哭得惨惨的,不敢多说,劝了她几句赶快挂断了。
心里有些乱,说不出话来。
杨丽看着我。我得说点儿什么。
“他家。”我说。“居雯接的。”
杨丽立刻有些不自然:“我说他是瞎说的吧。”
我猜她们互相都知道。深圳这个地方,没办法。
徐正军回来了:“杨丽,让何老师吃饭,你再呼一下易晓菲那边。”
我知道他的意思其实是想让我呼,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
这种时候也我也不好拿架子。我说:“我呼吧。不过估计也呼不来了。”
杨丽说:“要不然咱们也清仓吧,等跌到1块5再买回来。”
徐正军有些犹豫,想了想又看看我。我说:
“炒股的事我不懂,你们自己定吧。我是觉得有点儿低。”
我呼了两遍易晓菲,她全都没有回。
下午开盘了,徐正军和杨丽一人坐在一台电脑前,我站在他们后面吃盒饭。
盘面很沉闷。小散们拉着股价半死不活地跳着小步舞,几乎没有可看之处。
“他们怎么没有砸盘啊?”杨丽看着电脑说。
徐正军凝视着屏幕一言不发。
我又打了几遍易晓菲的电话,还是没有人接。
两点了,股价忽然跌了一下,但很快又弹了回去。没有大单,易晓菲他们没有任何动作。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准备怎么办?难道又有了什么变化?这么多的可能性我事先怎么什么都没有想到?
我想起了居雯惨惨的声音,觉得有一种不祥的气息开始在我们三个人中间缓缓地弥漫。
两点半,股价开始下跌了,而且跌得很快。十分钟就跌破了徐正军的平仓线。
如果易晓菲没有给徐正军找担保,如果营业部不相信徐正军的那笔钱,那明天他肯定被强行平仓。那他可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中间人真不是想象的那么好当,如果易晓菲骗了徐正军的筹码又不给他找担保,我在中间也是很难受的。
谁都不说话。
我在后面看着他们,杨丽不时地看一眼徐正军。徐正军则一动不动地看着电脑,像凝固的蜡像一般。他甚至连键盘都不敲一下。不看指标,不看K线,只看分时图。一动不动。
我猜他不是在看盘,而是在做什么判断。
两点五十五,还差5分钟收盘,突然出现了一个1万股的低位买单。然后,又是一个10万股的扫货买单。这一单很厉害,一下把股价拉高了8%。立刻,抛盘涌了出来。
但是,10万股是个大单,根本砸不穿。
“怎么回事?”杨丽口噼噼啪啪地敲着键盘,来来回回地翻着各种分钟线,“是不是那个烂庄又来捣乱了。”
她看看徐正军,徐正军却面容严峻,看着电脑,一言不发。
离收盘还有一分钟了,买单还没有砸穿。看来易晓菲他们是绝不会砸盘了。他们到底想怎么样?
就在这时,又出来一个50万的大买单,一下把股价拉到4块钱。
“完了,”徐正军忽然叫了一声,“上当了。”
说着就稀里哗啦地狂敲起键盘来。
“怎么了?”杨丽吓坏了,吃惊地向他的电脑探过身。
“快买。他们不是砸盘,是要拉升。”他不理杨丽,接着往里敲买单。“尽量多买。”
“多少钱?”
“扫货!”
两个人噼里啪啦地下单,但是,已经晚了。收盘了。而且上面也根本没有多少卖单。
第二天开盘价就是5块5。如果不转给易晓菲那两千万股,只这一天徐正军就可以多挽回5000万的损失。
一切为时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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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信用是一对一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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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4-15
创业板昨天见到一个阶段高点,上证今天见到阶段高点。一波重要的调整应该开始了。不过上证还需要一点儿时间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