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如此,奴婢找上夜的宫人问过,昨夜东宫护卫忽然多了许多,虽说是太子回宫,可也没见过那么多人值班。尤其是咱们殿外面的守卫,十分森严。这其中恐怕真有蹊跷——”
阿酒的声音戛然而止,阿星还想问,门外忽然响起衣裙的窸窣声和轻盈的脚步声。周密端着一只玉碗,里头是黑黝黝的汤药,掀起帘子走了进来。
阿星只好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周密服侍她把汤药喝了。阿酒沉默的站到一边去,阿茶眼角的泪痕还没干,只缓缓的站起来,闷头整理阿星的梳妆台。
阿星拉着周密的手道:“周姐姐别生阿茶的气,她也是为我好。”
便把阿茶担心的事情删减润色一番,省去了抱怨周密那一节,跟周密说了。
周密把药碗交给小宫女带下去,又转头恭恭敬敬对阿星道:“奴婢哪里敢生气?宫里过日子需要谨言慎行,奴婢不过是提醒阿茶姑娘一句罢了。”
“那就好啊,阿茶,你来给周姐姐道个歉。”
阿茶走过来揖了一揖,道:“阿茶不懂事,还望周姐姐原谅。”
周密听了,欣慰一笑:“罢了,都是王妃殿里的人,各自也不都是为着自己主人。宫里规矩大,你们初来乍到自然不习惯,过些日子就好了。”
阿茶赶紧应了几声“是”,和阿酒远远的换了个眼神,心里想着,在这宫里还能有好的时候么?
周密又说:“对了王妃,方才奴婢去皇后娘娘殿里回话,娘娘吩咐说,王妃侍寝辛苦了,今日可不必去请安。”
阿星点点头,心里五味陈杂。昨夜与太子既成夫妻,今早他那一言一行更是软语温柔,她新人娘的幸福才稍稍燃起,又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原来他并不相信她。
她是南人,是景国人,是莫名其妙嫁给他的女人。他也和王帐里那许多人一样,并不相信她,不愿接纳她。
可她却不能怪他。
他是东宫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重兵在手,江山在肩。嫉妒之人繁多,觊觎之人亦不少,更被敌国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她不能责怪他的多疑。且不要说他是太子,就是她自己,在王帐也是一个阿酒不离身,如今入宫了,阿酒更是守着她寸步不离。
可她心中还是很失落。有一些失落是不能避免,又无可奈何的。
那他对她都是假的吗?昨夜的亲密和今晨的温柔,都是假的吗?还有以后,以后呢?
阿星觉得很苦恼。以前在大帐,不喜欢她,不相信她的人,她可以选择回避。可现在,她始终回避不了她的夫君啊。
今夜他还会来吗?
若是来了,他还会做戏试探她吗?
阿格思,如果是你,如果王妃是草原的嫡女,老王爷的生身女儿,那他是不是不会怀疑?
一思及此,一阵伤心又涌上阿星的心头。阿格思的死就像一块巨石堵在她心里,怎么也放不下。派出去追泰尔木的人至今还没有消息。这宫里又与世隔绝,只有父亲每日会送账本进来给她瞧,隔三差五托人带话给她,也不比得以前想见面就可以见了。
阿星心里憋得慌,很想出去骑骑马,散散心。
皇宫内有个小马场,阿星入宫前的爱马现在也养在那里。那是一匹白色的小母马,是父亲在她十五岁生辰那日送给她的礼物。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最喜欢和她的小马儿说话。
可周密却不让她出去骑马,她说暑气渐浓,不宜外出,加之王妃如今和太子同过房,不知道能不能怀孕,在下次信期之前要小心行事。
阿星只好呆在寝殿休息,寝殿内是阿茶阿酒和周密伺候。寝殿槅门之外,整个内殿有二十个宫女,外殿人数更多。虽说宫规森严,宫女们并不敢在妃子殿内吵闹,整个殿内静的只能听见衣服的窸窣声,可阿星心里并不平静。
就如阿茶所说的,偌大的宫殿,几十上百的宫人,人心叵测,叫人不得不防。
阿茶坐在她的床边替她摇着扇子,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天气渐渐热了,宫里添放了冰块取凉。阿酒站在柱子后面,纱帘遮住了她半个身子,她的眼睛紧盯着不远处的周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