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丽如同一个贫血的人,她的脸上那种快乐的红晕消失了,整个人蔫蔫的,似乎才从十二级的地震中爬出来。小可昨天还是精神抖擞,今天却像一个要进坟墓的病人。我拉着小可出来,问她是否要去看医生,她摇摇头,低低地说:“我快要完蛋了。”
“怎么了?你现在就急着去地狱报到吗?”
“王鸣昨天和我说了,他请我吃饭,只是谢谢我对他的关心。他请陈丽,李明明也是这个意思。妖妖,我失恋了,我被他甩了。”
我拍着她的肩膀大笑:“失去了王鸣,还有千千万万的后来人,你急什么?你担心你卖不出去吗?将自己当作赠送品,会有男人抢着要的。”
小可笑着追着我一阵猛打,我没命地向前跑,正好有人上楼梯,我与那人撞了一个满怀,抬头一看,是王鸣。小可看到王鸣,停在半空的那个拳头不知要砸下来还是收回去,她两眼拉出了两条直线将王鸣锁住。王鸣对我笑笑,我没理他,哼着歌扬长而去。
“罗妖,请等一等。”王鸣在后面叫我。
我没有停步,小可却柔声地说:“有什么事情?我可以为你转达。”
王美丽召开了全杂志社工作人员会议,会议的主题是如何办好全国丑男丑女大赛。王美丽由于要经营爱情,fenshen乏术,所以一揽子的事情全交给了我。陈丽和李明明很不服气,这早在我的意料当中。去年的大赛是我们三人负责的,而今年王美丽却让我全权负责,她们当然不会甘心。我们将继续邀请上届的评委,有的是C城日报社娱乐版的记者,有的是健美操的教练,有的是大学教授,有的是商界名流。会议结束之前,王美丽拍着桌子说:“现在所有的人员调动都归罗妖负责。”我看到陈丽噘了噘嘴,不屑一顾。
才走出会议室,在走廊上陈丽就对李明明说:“一定是这个妖精背后说了我们的坏话,所以社长才让她一人负责。我是不会买她的账,我倒要看看她有多大能耐。你说说,一只赖蛤蟆能跳多远?”
李明明接着说:“妖精是一只会吹牛的青蛙,我等着看她是怎么将这台大赛弄砸的。没有我和你,我就不信她能干出成绩来。”
我的愤怒被这两台抽水机源源不断地抽了过来,只恨不得有两把飞刀从背后将她们射死。我倒要认真办好这次大赛,让她们见识罗妖真正的水平。妒忌就如一条毒蛇将这两个女人制服了,打蛇要打七寸,等着吧,我要抓住她们的七寸。当一个人将我看扁时,我就要站得高高的让他抬起头仰视我。老虎不发威的时候和其它动物凶猛,孔雀不开屏的时候不会比其他鸟漂亮。一旦老虎发威,百兽就知道王者之气;一旦孔雀开屏,百鸟就明琶览鲋怼N椅兆湃罚抑牢业娜繁缺鹑死骱Γ芙星崾游业娜嘶鞯埂
小可的舌头真的太长了,我怎么忘了要拿剪刀剪掉她一截舌头呢?今天整个杂志社的同事都知道我一夜之间就“名花有主”。世上传得最快不是的光,也不是电,而是流言。我和张凡在明月楼吃饭的事情被小可添油加醋了一番,龙卷风从她的嘴里发出,然后袭击了杂志社所有的耳朵。中国人对别人的隐私都感兴趣,或许是由于从古至今人们禁忌得太久的缘故吧。隐私就如女人的遮羞布,别有用心的人喜欢揭开这块遮羞布,将里面的风光看个透彻。其实他们三角裤里的风景和别人遮羞布里的风景没有多少差异,但他们懒得脱自己的三角裤,却喜欢拿着一根棍子拼命地将人家的遮羞布掀起来。或许在他们认为,别人的风光就是比自己的灿烂。更有那些心怀叵测的人,以揭别人的遮羞布为乐,别人痛苦,他就痛快;如果别人的遮羞布太过严实,他就千方百计拿针刺一个孔来,他们无孔不入,只为了让别人难受。我罗妖倒不怕流言,十二级台风也不能将我吹倒,只是讨厌别人时不时冒出两句:“罗妖,教我一点绝招吧,我也想俘虏一个经理哩。”对于罪大恶极的小可,我本想说她两句,但现在的形势对我非常不利,我需要她为我铲平很多路才能顺利开展工作。
陈丽不以为然地说:“她能找到什么好男人?除非那男人是别人挑剩的吧?”
我只差塞一把猪草放到她嘴里了,但为了从大局着想,我文雅地回了一句:“怎么这么臭呀?刚才是谁放了一个臭屁?”
大家哄堂大笑,陈丽气得两眼圆睁:“死妖精,我和你誓不两立。”
“我们躲远点吧,有的人话里含了大粪,又脏又臭。”
下班了当和同事才走出杂志社的门口时,张凡开着一辆本田车过来了,他打开车门大叫着我的名字。在所有同事的注目礼中,我上了张凡的车,真没有想到他还会开车,他告诉这是他公司派给他的专车。
我们去了一家海鲜酒楼吃海鲜,上洗手间的时候,我发现我来了例假,于是让他送我回家。他坚持着要到我家去,我说过两天,于是在院子外面就下了车。
回到家,急忙换,老爸不是去打麻将了就是去下棋了。我老妈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大叫:“不好了,不好了。”
我裤子的拉链还没有拉上就从洗手间跑了出来,我妈神色慌张,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快,快,不,不好,不好了。王,王大婶。”
“妈,怎么了?慢慢说。”我拍了拍我老胸脯。
我老妈转过身拉着我的手就向王大婶家跑去,王大婶的老伴中风了,下半身瘫痪,一天到晚都要王大婶伺候。他的儿子于飞在一家国营单位工作,于飞和我差不多大,长得还算英俊,不过他是高度近视眼,他的眼镜有八百多度。平时我总是笑他是四只眼,他则叫我是小妖精。于飞的爸有退休金,所以他们一家过得还算宽裕。我进了王大婶的家,于飞的爸从床上滚到了地上,他流着泪大喊:“不要。”于飞的爸指着厨房,厨房的门被反锁了,我大喊着王大婶,她在里面哭泣。我撞着门,可是门将军丝豪没有给我让路的意思,我退后然后咬紧牙关跑了过来,飞起一脚,踢开了厨房的小木门。一股浓重的液化气味直往我的鼻子里钻,我推着王大婶就往客厅走,然后返回来迅速地关了液化气。王大婶坐在沙发上痛哭着,我和老妈将于飞的爸抬到了床上,王大婶哀嚎着:“让我死了算了,我不想活了,儿子不争气,我活着有什么意思?”
我在大婶面前坐定,拉住她粗糙的手说:“大婶,好死不如赖活。你说一说,有什么事情想不开,让妖妖帮你解决。”
王大婶哭着站了起来,她又想冲到厨房去,口里一个劲地嚷着:“我不要活了,我不要活了。”
张姨李姨全跑了过来,我让她们去安慰于飞的爸。王大婶的一脸的皱纹,或许是因为过度操劳的原在。她看起来不像五十多岁,倒像有六七十多岁。她一双眼睛都哭肿了,我要说话时,她低下头去,两手握成拳头放在脸上,声音就从拳缝中溜了出来:“我不如死了好,儿子不听话,我活着有什么意思?”
于飞一向都很孝顺父母,院子里谁都夸他,王大婶怎么说出这番话来?我很闷纳,让大婶说说于飞有哪不是,大婶只是呜呜地哭着,无论我怎么盘问,她一个字也不肯说。看着她掉眼泪,我也陪着她掉眼泪,我脱下右脚的鞋子,我的大脚趾又红又肿,我摸了一下,钻心的痛向我袭过来。我索性抱王大婶大哭:“大婶,活着不容易,不如死了算了。你老头子快六十了身体瘫痪了,你不要管他,随他痛也好,饿也好,你只顾你自己就行了。你也别管于飞,他二十多岁了,有没有人给他织毛线衣,有没有人给他做饭,那不是你的事。大婶,活着真累,不如死了好。老头子和你相依为命几十年算得了什么,儿子是你身上掉下的肉也没有什么,死了多好,一了百了,让他们天天痛苦,反正你在地下不会知道了。”
我老妈听到我这么说,赶紧跑了出来,拍拍我的头:“妖妖,你怎么了?”
我向我妈眨了眨眼睛,我妈糊涂了一辈子这时候倒变得聪明了。我拉着王大婶的手说:“大婶,你想通了吗?你现在去自杀,我决不拦你。死了多好,你就不要照顾生活了二十几年的老头子了,你也不要为你儿子操心了。那些不去自杀的人真是笨蛋,活着有什么好?死了才好呢,死了就不知道自己的老头是谁了,死了也不知道谁是自己的儿子了,这多轻松。大婶,去死吧,反正死又没有违法,反正死又不要花钱,只不过浪费一点液化气。浪费一点液化气算什么,反正人都要死了,你也不要舍不得那瓶液化气了。”
大婶突然止住了哭,笑出了声。我老妈真是哭笑不得。于飞的爸也不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打于飞的手机,手机响了很多次就是没有人接听。也不知道这小子跑到哪里去了,一定是他哪句话冲撞了他老妈,所以老婆婆才会要死要活的。
大婶抬起头来,她满脸的泪痕,我的老妈给她拿来了洗脸手巾。我妈在极力安慰她,可是于飞是什么事惹怒了她,她又不愿说。也许是家丑不愿外扬吧。
我的脚痛得我回家擦红花油,今天感觉很累,倒在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当我妈叫醒我的时候,我已睡了两个钟头了。我妈说王大婶没有提于飞的事情,只说自己一时脑子糊涂。王大婶也是没事找事,只有没事找事的人才会想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