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深处,雪域之峰。苍莽山麓之中,却有翠林掩映,偶有少年戏语之声。
啪啪,少年手握着一把木质大斧,正在林中伐木。
他身穿天蓝宽袍,粗麻裤,脚上一双草鞋,束发成髻,一支木钗插入发间,俨然一副道士打扮。
山间不比俗尘,异常寒冷。这少年衣衫单薄,却丝毫不以为意。在这高山之上生活了十数年,白日灼烈,反生的异常俊秀白皙。林中伐木两个时辰,获取足够的柴火,乃是他每日的必修课之一。自十岁起,日日不辍。六年来,练得身强体健。虽未行冠礼,却已有七尺之躯。比的如今时代的同龄人要强上不少。虽然他不知道如今是什么年代。
少年姓方名回。曾经不是此世中人,只是这山中岁月慢而久,渐渐的,前世之事,他却已忘了十之八九。
方回是谁?月夜星空之下,雪域高峰之上。少年曾仰天高问。
山间一道士尔!回答的是一个老道士。银发鹤颜,一身绸蓝道袍,站在少年身后,渊渟岳峙,似山岳之高拔,似山谷之幽深。
星辉夜映,少年回头望向老者,只见夜色之中,老者面部白皙,熠熠生辉,时间仿佛没能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一般。心中突有一问,“老头,今岁几何?”
他笑说道,老夫今岁四百一十又二。
是么?方回一笑,他是不信的,只当是老头装神弄鬼之举。看着老者那高深的笑容,心中却有丝异样。人可能活那么久么?随即又驱散了这荒谬的疑问。
砍伐已毕,少年提着四捆粗壮木柴,徒步登向远处白峰,今日云淡风轻,抬头仰望,云海之间,依稀能辨识得山间一处道观。那是那老头的道场,也是方回每日休憩之所。
山中诸峰林立,据老头所讲,这里位于昆仑雪域,少有人迹。
光凭这个地名,他也只是知道在古代,具体年代却无法确定,方回曾经问过老道。却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自懂事起,老道就开始交方回断文识字,甚至更为奇特的东西。
终于走完了长长的实质阶梯,迈步进入道观之中,老道正在堂前打坐,身后巨大的褐色石牌上,刻了两个巨型的篆体字,天地。
“老头,柴打来了!”
方回这样称呼老道,他也不恼,吩咐道:“去把隔壁的厢房收拾一下,有客人要来!”
“客人?”方回有些好奇,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听闻老道有朋友。
只是少年瞥了一眼,观外的苍茫景色,“这个时代,谁会跋山涉水,来这苦寒之地,见一个老头子?”
“是!”方回应了一声,虽然好奇,也没有多问。道观的厢房中不比客栈,没有被帛之类的东西,唯有一座暖炉,和几个蒲团。方回收拾起来也不费力。将柴火堆满在暖炉旁,便走进向厨堂,烧了一锅开水。等水开了,他将房梁上吊着的半只獐子,一股脑的扔进了锅里。不久后,便有一股肉香扑鼻。
山间清苦,并没有什么繁杂的调味品,只待肉烂之后,方回往肉汤中加了一些粗盐。
忙了半日,方回早已饥肠辘辘。拿起海碗,舀了一碗,便小心翼翼的将碗中肉汤喝光。
老道并不喜欢肉食,所以这一锅汤都要方回的自己解决。方回食量惊人,这也不算什么。
待把一锅汤都解决完毕,他才想起来,客人的饭食该如何解决?
前些日子打的几只獐子,野兔之类。已经消耗殆尽,如今厨堂之中,只有一些瓜果野蔬。难道拿这些招待客人。
正待方回思忖之际,只听得厨堂外,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声,来人面若重枣,唇若涂脂。相貌堂堂,威风凛凛。左手提着一尾鲜鱼,右手拿着一把长剑。腰间别着一只葫芦,背后挎着两只短囊。踏步而进。
方回看见来人,大喜,笑道:“长生兄,好久不见了!”
只见那汉子将手中鱼抛在灶台上,脸有喜色道:“方回兄,许久不见,你的武艺可是越发的高深了!”
方回有些懵懂,武艺高深?他自己怎么没感觉,每天也就砍砍柴,烧烧饭而已,从来没有练过武啊?不过他知道眼前这个汉子是个高手,他这么说,也一定有道理。
“哈哈!只是,长生兄你,不是下山游历去了么?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观主相召,某敢不应命!”说着又指着灶台上的鱼,“看,某在山涧偶得的一尾鱼,便提上山来了!正好给方回兄尝尝鲜!”说完,便把腰间短囊递给了方回,他打开一看,里面尽是些胡椒之类的调味品。
深山之中,只有獐兔一类走兽,这鱼,方回倒是很久没有尝过了。略有些犹豫,说道:“罢罢,正好有客人要来,观中少肉食,就拿这尾鱼充数吧!”
“呕?有客人来!”那汉子也是一惊,随即道:“区区肉食,何足道哉,看某打来!”
方回也不客气,:“那就有劳长生兄了!”
说完。那汉子大笑一声,提着厨堂中晾晒的一把木弓,并一壶箭,大步而出。
日之将落,那汉子手提着两只野兔,背着一只獐子便走了进来,来回不过半个时辰。
两人剥皮拆肉,不一会儿,就将两只野兔整治完毕,投入沸水之中,再加入一些香辛料。顿时异香扑鼻。
方回尝了一口肉汤,顿感鲜美无比,不知道比刚才清汤寡水的獐子汤要美味了多少倍。说着捞了一碗给长生。
待他尝了一口,那汉子也不禁叹道:“不错!”
“长生兄,这香料,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来时从山贼手下救了一队商旅,那些商人便送了些财货给某。只是某想来带这些黄白之物上山多有不便,便要了些佐料,带与方回兄!”
“益州多商贾,自汉宣以来,极西之地与我大汉,多有商贸往来。想来是从那些西域商人手中交易而来!”
“大汉?”方回霎时楞了一下,便明白过来,想长生应该知道此时何时,随即问道:“长生兄,如今是何时?”
“哈哈!山中不知岁月长,现在是中平四年,****余波未平,各地豪强,正响应朝廷号召,选拔乡勇,清剿余孽!”
“****!”有汉一朝,能够被称为****的大概只有一个了,“太平道,张角!”
心中霎时翻起巨大的斑斓,如今竟是东汉末年!
看着方回有些异常,长生不觉,将碗中肉汤一饮而尽,道:“没错,不过依某来看,****虽平。天下却将愈乱,这大汉江山啊!”
说完,也不住摇头叹息。
此时厨堂之外,已是幽暗异常,山间风冷,如今更是下起了小雪。锅中还熬着肉汤,炭火将息,方回又饶了一根柴火进去。
对方回来说,知道黄巾之乱只是拉开汉末乱世的序幕,这点再正常不过。
可是面前这个雄赳赳武夫样的长生,他也能看出来。却让方回不得不惊讶,不禁生出了探试之意,“长生兄如何得知?”
长生未觉,老实说道:“自光和七年以来,天灾人祸不断,各地新粮,皆归于诸侯之手,商人们借机哄抬市价,流民四起。盗贼不断,朝廷的控制力已经急速下降,除了州郡中的城池。各地乡间,山野,多有盗贼,响马之流聚啸。长此以往,大乱必生。也许用不了多久了,恐怕!”
“乱世将至!”最后,方回总结了一句。
长生若有所思的看着方回,“是啊!自秦末到如今,天下已经太平了很久了。有人想要将其打破,也只是顺势而为罢了!”
长生话中若有深意,方回也不得而知,长生也不愿多谈。话题就此结束。、
至晚间,方回和长生来到正堂中,那老道仍在打坐,“老头,鱼和肉汤已经准备好了,你那客人还来不来啊!”
“方回兄,不得无礼!”老者面前,长生很是拘谨。方回却浑不在意。
“鱼么?”老者似乎想起了过往的回忆,有些感概。“人来了!”
观宇的大门被打开,伴着鹅毛大雪,打落在堂前。来人走进了正堂。拍了拍鹤氅上的积雪。便施施然走到老道面前,施了一礼。
“见过道主!”
来人青发方脸,四十上下,言辞文和,举止儒雅,乃是一副儒士作派。
“德操,你不远万里前来,我已经命人准备好厢房饭菜,稍作休息,明日便下山吧!”
方回站在一旁,一口气差点没别过去,心中暗道:“人家万里前来,怎么说也应该有些事情,这老头,当真是好不给人面子啊!”
来人却仍是恭敬,“道主,这天下将乱,如今,也只有您一人,能够挽回局面了!”
“.!这老头,有这么大的本事么?”方回实在不知道如何评价眼前这幅怪异的场面了。这中年人也不像是个疯子啊!再说了,这疯子能够跑这么远么?
“德操,你年轻时也曾在我门下修习,应该知道,我的答案是什么?与其逆势而为,不如早作准备,荆州要地,地灵人杰,英才辈出,正是你施展抱负之所!”
“可是,事本不必如此啊!”中年人还要分辨,老道却是闭口不言。
“唉!”中年人罢了罢手,幽幽的走向了一边的厢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