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玛帝国北部,被青山环绕的淮城在夜色下格外的宁静,而城主府却是一片喧嚣,人人脸上洋溢着喜庆。
对于城主青宇来说这是最值得期待的一天,因为他的夫人洛妍此刻正在房间产子,不用多久,他将迎来人生中的第一个孩子。
为了迎接这个新生命的诞生,青宇很是慎重,不远千里从晋城请来了生命系的唤灵师韩素瑶,以确保母子平安。
天空中青月悬空,洒下一片皎洁的月华,青宇看着那轮青月,想着自己的孩子一定要叫青月,女孩则像青月般美丽、圣洁,而男孩则是继承自己的城主之位,让淮城如同月亮般一直闪亮在这片土地上。
一声婴儿的啼哭响起,青宇迫不及待的走进房间想要拥抱自己的小月亮,然而还未进门,便是听到一声惊恐的叫声。
“怪物。”
这道声音青宇很是熟悉,正是不远千里从晋城请来的韩素瑶。
对于韩素瑶的失态,青宇很是生气,认为婴孩刚出生都不是很漂亮,就算是难看一点也不能如此诽谤自己的孩子,毕竟自己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是让这位大师来接生,而不是评论的。
他怒气冲冲的推开门,准备将这个很不负责的大师请出房间,然而当他看着自己妻子怀里紧紧护住的那个婴孩的时候,极为的惊悚。
是的,他应该惊悚。
在自己夫人的胳膊弯中,一个皮肤皱巴巴的小男孩正不断的啼哭着,背上一对湿漉漉的羽翼显得是那样的粗目惊心。
刚经历痛苦的洛妍有些害怕,但还是紧紧的护住了自己的孩子,不让其他人靠近,这大概就是母亲的天性。
“对不起大师,还请在客厅稍等。”
青宇毕竟是城主,慌而不乱,将韩素瑶礼貌的请出了房间,而后坐到了自己的妻子身旁,看着脸色苍白的夫人有些心疼,而目光落在被他给予了厚望的小月亮身上时,却是满眼的失望。
“这个孩子不能要,否则就是我们淮城的耻辱,而且他将来必然会经历众人的白眼与奚落。”青宇握着自己夫人的手,认真的说道。
堂堂的城主之子不能是一个长着翅膀的怪物,而这个注定要为让青家遭受非议的孩子自然也不能留。
洛妍看了看青宇,挣扎着将手从那只厚实的手心抽出,心有些冷,她没有想到与自己相濡以沫了近乎十年的丈夫居然这么残忍,残忍的有些害怕。
“不管别人怎么看,他是我的孩子,既然是我带他来到了世上,那么我就要保护他,不管将来如何,这是他的命,每一个人都有活着的权利,而不是因为他人的非议便终结,况且他是我的孩子,是我的月亮。”洛妍为了自己的孩子,在这个时刻展现出了自己从未有过的强势,言辞有些咄咄逼人。
青宇想强行将孩子夺走,然而洛妍以死相逼,最终面对着这个从自己一无所有到成为一城之主,陪伴自己走过了最艰难时光的爱人妥协了。
小月亮乃是一怪物的事实被他下令封口,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仅仅是三天,这个消息便不胫而走,传偏了淮城的街头巷尾。
身为城主的青宇被人诟病,整天愁眉苦脸,脾气也越发的暴躁,担心自己的孩子受到伤害,洛妍不顾青宇的阻拦,带着还在襁褓中的青月搬出了城主府,住进了淮城角落的老宅。
市井的传言毕竟经不起流年的沉淀,此后的几年,关于青家生了一个小怪物的传言在洛妍闭门不出的日子里渐渐的隐去,而因为产子后没有得到悉心的照料,加上日以继夜照顾青月,洛妍的身体变得虚弱。
这几年中,洛妍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这几年中,青月褪去了邹巴巴的皮肤,除去背上的翅膀,与其他的小孩相比,要可爱许多。
这几年中,青宇再度的娶了一个女人,产下一子,取名青凌。
这几年中,青家的人在开始的时候不时让管家送些东西过来,此后次数越来越少,在那个女人生下青凌后便再也没有来过。
十年的时间,也不算长,也不算短,却足以改变很多的事情,当年的那个被称为小怪物的青月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男孩,乖巧、懂事。
七岁那年,青月已经能够将背上的翅膀隐入身体中了,这一切就像是雏鹰本能,天生就知道飞翔,而他也本能的知道该如何收起自己的翅膀。
从外表看,这是一个很正常、也很可爱的男孩,明亮的瞳孔,黑色的头发,还有时常挂在嘴角的那一抹天真而稚嫩的笑容。
“母亲,为什么我有翅膀,而其他的小孩没有?”开始学会思考的小青月会时常这样问。
“因为这是一种天赋啊,是一种恩赐,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得到上天的恩赐的。所以你不能自卑,应该感到骄傲;但是这种难能可贵的天赋现在人们不能接受,所以你要忍受暂时的痛苦。”每一次洛妍总是笑着的抱着小青月揉着那粉嘟嘟的脸,开导着,笑话青月的调皮。
青月很庆幸,他有这种天赋,得以让他在如此年纪便自由的翱翔天空,而这种能力只有那些高高在上,得到天地认可的唤灵师才能做到;至于那些暂时的痛苦,对于他来说只是房子中那些腐烂的桌椅,无关紧要。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小青月不断的长大,变得茁壮,开始为自己的母亲分担一些家务,可以飞行的双翼让他能够在山林中轻易的抓到各种小动物来改善母子两的生活。
看着懂事的青月,发丝有些斑白的洛妍心中苦涩。
十四岁,本该是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年纪,却不得的提前承受生活的承重,而原本他应该是淮城中最幸福的孩子。
一个阴霾的下午,青月如同往常一样,手中提着两只野兔,如同一只雏鹰般悄然飞进那间已经开始破败的老宅。
躺在床上的洛妍笑看着走进房间的青月,满目的慈爱与担忧。
多年的辛劳让这个有些可怜的女子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曾经的华贵与娇容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与大多数临死之人一样的枯槁与虚弱。
“我的小月亮啊,其实你有父亲,那是一个伟大的男人,只是有一些你还不懂的隔阂将我们与他分开,答应我,不要恨他。”
临走之际,洛妍在床头拉着青月的小手,像是一个老人般絮絮叨叨,从吃饭睡觉的小事到将来长大为人处事的道理,每一句都让青月泪如雨下。
洛妍很不舍,因为青月还是一个孩子,一个有缺陷的孩子,所以在即将闭眼前告知了青月的身世。
青月很不舍,因为如果母亲走了,对于他来说,这个世界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然而..,他是卑微的,上天依然无情的带走了这位为他操劳了一生的母亲。
青山之下的一棵大树旁,青月挖了一个坑,堆砌起一个简易的坟墓,将自己的母亲葬了进去,整个过程青月没有哭,因为洛妍告诉他要坚强,他不想让母亲看到自己的不守信。
这一天,天没有下雨,青月却撑着一把破伞,孤零零的走在熟悉的街道上。
微风吹过,有些冷,青月哭了,嚎啕大哭,因为他的心里下着雨,满满的悲伤酝酿了一场倾盆大雨,夺眶而出。
他像个孩子,蹲在地上,小小的身体躲在伞下;他是个孩子,哭的瑟瑟发抖。
不时走过的路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这道被破伞遮掩的身影,听着那悲恸的哭声神色动容,时而有人指指点点。
不理会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的言语,青月在伞下哭的认真而专注,小小的伞下对于此刻的他来说最有安全感,就像是母亲的怀抱,狭小却很温暖。
夜晚十分,哭累了,青月依然举着伞,走进了洛妍的房间,蜷缩在曾经母亲睡过的地方,眼角噙着泪。
母亲走了,青月很彷徨,生活却依然继续,如同往常一样,吃了早饭,认真的梳洗了一番。
青月没有出去打猎,而是在整理出来的母亲的遗物中取出一串海蓝色的项链,向着城主府方向走去。
洛妍临死之际叮嘱青月一定要将这串项链交到那个从未谋面却要叫他父亲的男人手上,青月很不愿意,却不得不去。
城主府气势恢宏,是一座华丽的宫殿,站在那完全由黑曜石打造成的大门前,青月觉得自己渺小无比,却又愤怒无比。
心想这个男人既然与母亲曾经感情深厚,为何直到母亲离世,也没有见到这个男人来看过一眼。
难道母亲对他这些年的思念都喂狗了吗?不可能,因为那是一个人。
“我有要事拜见城主大人。”青月礼貌的对着门口的一名守卫请求道。
被青月找上的守卫是一个年轻的男子,与这城里大多数人一样,是个普通人。
像淮城这样的偏远小城,既非边陲重地,也非繁华城镇,是没有那个唤灵师愿意来这里当守卫的。
“别闹,这是城主府,可不是你调皮的地方。”
也许是青月的脸上带着稚嫩,那名年轻的守卫以为青月是哪家的捣蛋小孩,开始驱赶青月。
“我是城主的儿子,我母亲临死之前让我转交一件东西给城主。”
再三的请求之下,那名守卫都认为青月在胡闹,不肯放行,无奈之下,青月背上的衣服嘶啦一声被撕裂,一对被黑色翎羽覆盖的翅膀破背而出,展现在城主府前。
“你是那个怪物?”
这名守卫惊骇无比,一则几乎已经被淡忘的传言重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