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龙使的话，让若凡身体一震，如遭雷击，脸色苍白地看向了曦菡，曦菡从西陵归来，他们还没有认真地说上一句话，如今却听到这样的话。
看到若凡望来，曦菡向着银龙使歉意躬身行礼，而后，莲步款款，向着若凡走来，琅玡，跟在曦菡身后，与她保持着三步的距离。
“若凡，对不起”
曦菡眉黛弯弯，眸光点点，娇柔明媚，此刻她轻抿红唇，向着若凡微微颔首，神色间很是复杂。
“三年前，你救我护我，以极大的代价换回我的生命，我很感激，会一直铭记在心，这是我欠你的”
曦菡声音轻柔，她本就很美，一袭如雪长裙，衬托的她更加的高贵冷艳，有种不容亵渎的雅洁盛美。
不过，此刻这份美落在若凡眼中，却是如此的刺眼，曾经他们是那么的熟悉，三年后再次相见却感觉是如此的陌生。
曦菡如此郑重的话语，让若凡感觉心在颤，内心深处仿佛有一些一直以来最为珍视的东西，在此刻出现了裂痕，仿佛要碎裂开来。
若凡静静地看着曦菡，没有说话。
“我将被九门主收为弟子，从此将踏上一条光鲜大道，你若今天尘启成功，我们或许还能同行，可是你失败了，你已经不再是那个可以让我仰望的天才，今后我们之间注定不会再有太多的交集了，我不想在心中一直带着对你的歉疚，在我的请求下，九门主为你炼制了一枚解毒丹以祛除你体内的毒素，不过也仅仅是祛除毒素，无法帮你恢复体质，对不起，我只能为你做这么多”
若凡，感觉一颗心渐渐地变得冰冷，此刻内心深处珍藏了多年东西，渐渐地碎裂开来，曦菡那平淡的话语，那高贵的姿态，让若凡感觉好陌生好遥远。
“这是一颗九门主，特意为你炼制的一枚解毒养元丹，足以祛除你体内的狼毒，保你性命无忧，你也不用再忍受狼毒爆发带来的痛苦，接下这枚解毒养元丹，就算做我对你当年救我恩情的补偿吧”
“从此你我两不相欠，再不相干”
冷艳高贵的曦菡，仿佛清冷的仙子般，高傲地宣判着结果。
她伸出了纤纤酥手，递给了若凡一个玉瓶。
若凡轻轻低下了头，桑伯的变故让他心神很是疲惫，此刻被曦菡如此话语相激，压抑着的情绪仿佛要爆发。
他低头闭眼，深深皱着眉。
这一幕落在了所有人的眼中，牧野此刻也察觉到了情况的不对，脸色大变地走过来大声呵斥道：“曦儿，你干什么？你竟如此不懂事，怎么能做出如此忘恩负义的事，你如此做，让为父如何面对众族人？如何面对你桑伯伯？”
“你可知道，如果不是当年若凡冒着生命危险，挺身而出，从暴动的兽潮中救下你，你又怎能拥有如今的一切”
“你可知道，若凡本是潜力无限的天才，因为你，他成为了我泷川族人眼中的废物，受尽了奚落嘲讽，因为你，每月的月圆之夜，他需要忍受着巨大的疼痛，他非但不能修炼，而且狼毒时时刻刻都还在侵蚀着他的生机……”
“你以为，他所承受的这一切，是你所谓的小小补偿就能偿还得了的吗？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快向若凡道歉，今天此事，我可以从轻处置”牧野脸色难看地急声呵斥着。
牧野的呵斥，让曦菡脸色发白，她也自感羞愧不已，不过在几番挣扎之后，神色间露出了决绝的坚毅，绝然道：“父亲，对不起，我有我的路，我不能因为别人的恩惠而永远地带着心灵枷锁……”
“混账，你忘记了，你的路是谁给的？”牧野怒不可遏，情难自禁地抽了曦菡一个耳光，怒声道，“没有若凡，你恐怕早在三年前就玉殒了，又岂会有今天”
“父亲？”
曦菡伸出纤纤素手，轻抚娇美脸庞上留下的父亲掌痕，难以置信地看着牧野，她不敢相信一向极为宠溺她的父亲，竟然会抬手打她。
“牧伯伯？”
若凡也震惊于牧野竟然出手打曦菡，在他的记忆中，这还是牧野第一次对曦菡动手，若凡苦涩一笑，都到了这种地步了，还能怎样，她既如此，何必让更多的人为难。
牧野如此相迫，曦菡怕是会更加的决绝吧，看着曦菡那倔强的表情以及那冷冷的眼神，若凡苦笑，嘶哑涩声道：“真的要如此吗？”
“接下此丹，从此，你我两不相欠，再不相干”
曦菡清冷的表情，漠然的话语，幻灭了若凡心中仅存的情义，广场的族人们也都是无可奈何地叹息着。
“好！如你所愿”
在所有人或紧张或期待的目光中，若凡轻轻地给出了简单干脆的答复，出乎人们的意料，没有多余的话语纠缠，就是如此的随性简单。
若凡收起脸上的负面情绪，抬起头尽可能地保持着平静，他最后认真地看向了曦菡。
她，冷艳清丽，依然是如此的秀美可人，此刻冷肃的俏脸，因为激动浮上了一抹动人绯红，从这份娇美的容颜上似乎还能找到当年跟在他身后叫着他若凡哥哥的小女孩身影。
只是，双眸中流露出的冷漠，却将这最后一点熟悉的影子也完全的抹去了。
看着曦菡，若凡平静地笑了，没有耻笑，没有讥讽，没有指责，只是平平淡淡地笑了，他缓缓地向着那个装着解毒丹的药瓶伸出了手。
若凡平静的笑容，出乎了曦菡的预料，她原本在心里早已做好了应对若凡讥讽的准备，可是此刻，他却没有，他只是如此简单的笑了。
这份笑颜，她看不懂，她不解，难道他不心痛吗？
他不在乎曾经的一切吗？
为何他还能表现的如此平静，笑的如此坦然？
这一刻，她竟然有种不知所措的慌乱，拿着玉瓶的手竟有些发抖，她的心竟然感觉有点莫名的烦闷。
她希望看到他发怒，希望看到他失魂落魄的乞求表情，可是这些都没有，仿佛一点都不在乎曾经他和她之间经历的一切。
为什么，他为什么不尝试着挽留一下？
“若凡，不要”
牧野焦急地喊着，看着若凡，他有些愧疚，有点羞愧，这是曦菡主动提出来的，如此决绝，让他这个当父亲的感觉脸面无光，无地自容。
木桑为泷川做出了极大的付出，若凡是木桑唯一重视的孩子，而此刻他牧野自己的女儿，竟然如此相逼，这让他怎么对得起木桑。
“是曦儿不对，她不懂事，你不要和她一般见识，是我们对不起你”牧野神色为难地说着，而后望向曦菡，柔声道，“曦儿，不要闹了，向若凡道歉，快”
曦菡，倔强地咬着鲜红的嘴唇，没有说话，只是这么决绝地看着若凡。
若凡笑着摇了摇头，看向牧野道：“牧伯伯，没关系的，何苦让大家为难呢”
若凡伸手碰触到了那个冰凉的玉瓶，暮然间，一个靓丽的身影挡在了他的身前，伸出玉手，拉回若凡想要接过玉瓶的手。
“若凡，我们不需要别人的施舍”
慕清歌，早就来到了若凡的身边，此刻愤然挡在若凡身前，若凡对人对事一向宽怀容让，宁可自己心酸也不愿别人为难。
但是，她慕清歌，却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若凡受辱。
一向清丽雅淡的慕清歌，此刻清丽娇柔中第一次展现出了咄咄逼人的锋芒，转身冷冷地看向曦菡，就要开口说话。
若凡知道她要说什么，伸出手搭在她的肩头，轻轻地搬过她的身体，看着她的眸子，摇了摇头。
慕清歌，绣眉轻蹙，深深凝视着若凡，看到若凡依然轻轻摇了摇头，她气的跺了跺脚，无奈地摇头苦笑着走开了，她尊重若凡。
慕清歌，冷冷地看着曦菡、牧野，以及那个蓝衣少年琅玡，最后不屑的目光看向了西陵兽山那个静静看戏的银龙使，她毫无掩饰此刻对这些人的厌恶。
若凡看着倔强凄然的曦菡，淡淡道：“你想以此方式，于我互不相欠？你若对当年之事心有愧疚，我可以接下解毒丹，自断前念，还你心安”
“如你所愿，今日之后，你我两不相欠，再不相干！”
若凡平静地说出了这么一番话，神色冷漠。
曦菡，怔怔地听着：“我错了吗？”
曦菡在心中问自己，不，不是的，自己一心修行，想要解脱心灵的枷锁并没有错，要怪就怪他不再是那个可以让自己仰望的天才了。
若凡的手已经抓住了玉瓶的一半，等着她将另一半放手，但是此刻，不知为何，曦菡却将另一半攥得更紧了，仿佛害怕失去什么。
广场上的所有人都在看着若凡将要接过的那个玉瓶，就连族老们眼中都是有着一抹火热，那可是九门主亲自炼制的丹药，单单是这份殊荣就不是平常人所能够企及的。
丹名养元自然有改善体质，培元固本的功效，一群少年们眼神更是热切，恨不得这丹药是给自己的，看着玉瓶，都露出羡慕的神色。
若凡平静地看着曦菡，他有自己的底线，绝不会放下尊严，卑微地去乞求别人。
轻轻闭眼，暗自咬牙，手指用力，将曦菡紧紧攥着的玉瓶，拿了过来，玉瓶上还残留有她的余温，甚至还有那熟悉的淡淡幽香。
若凡没有看那个玉瓶一眼，握着玉瓶的手，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高高扬起，然后，毫无征兆地，狠狠地向下猛地一摔。
“啪”
刺耳的碎裂声，在静寂的广场上蔓延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