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非凡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以为自己进了地狱。四周黑黢黢的,不见一丝光亮。涌进鼻子的空气也有些闷得慌,好几次生生被闷得失去了意识。为什么是地狱?他觉得小时候经常掀女同学的裙子,偷看隔壁寡妇洗澡的人应该到不了天堂。
意识就这样混沌的支撑着,没有时间的概念。有时候又会突然像昏睡过去一般失去意识,但每次意识又会重新燃起。无数陌生的和熟悉的画面、声音硬生生地融合在了一起,在脑海中就如同电影一般放映。不知过了多久,脑中的混沌感减轻了不少,思绪渐渐变得清晰起来,记忆也开始涌了上来。
然后他终于明白了眼前的情况。
他名叫陈非凡,一名刚离校的应届毕业生。离开生活了四年的学校的他正在进行他的毕业旅行,时下流行的一种叫作一个人说走就走的旅行。
一个背包,一台相机和大学四年省吃俭用节余下来的一万多块钱,陈凡就踏上了他毕业旅行的第一站。
陈非凡把他的第一站定在了向往已久的青藏高原。乘着高铁一路横穿了大半个华夏的版图,才到了号称世界屋脊的青藏高原。
当他站在高原之上,看着碧澄澄不余一丝杂质的天空,争相叠出的雪峰,连绵整个旷野的草原。风一吹,草低,牛马成群。心也一下子放得很明净。
但事实证明,他毕业旅行的决定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正在他徜徉在自己营造出来的那种惬意的氛围中时,突然平静的天空崩出了一道霹雳。
昏睡过去之前,耳畔有人激动呼喊道:“哈哈,第十域,我终于找到第十域了!”
随后另一个记忆也涌上心头,他是风家家主风航的儿子。
随着这个记忆的出现陈非凡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扯进了一个空旷、迷蒙的空间。自己正赤身裸体地站在这个空间里,对面站着的是一个长得跟自己有些相像但又跟自己有些不一样的人,双手正掐在自己的脖子上。
他感觉自己脖子被掐住,胸腔里面的空气吐不出来,外面的空气也无法吸入。那双跟自己有些相似的眼睛里流露着一丝狠色和对生的渴望。陈非凡根本反抗不了,只感觉整个身体都失去了控制似的任人宰割。
难道到了地狱我还要受人欺辱,陈凡这样想着。意识渐渐地模糊,看着对面那人的面容越来越像自己,眼里的光线变得熹微,慢慢地有开始模糊。他的嘴角轻轻上扬,似乎是他胜利了。地狱还要争个输赢吗?赢了能好到哪儿去?输了又能坏到哪儿去。
眼睛里还有最后一丝微光,意识开始消散了。
在空旷迷蒙空间之外有一个老者正着急地向里面看着,最后他一咬牙,发出了一声道呵。
“唵。”
意识正处于消散边缘的陈凡被这一声道呵惊醒。脑海里出现的是那名老者的声音,“快掐死他,没想到他的身体里还有一丝残魂,只有弄死他你才有可能入主他的身体。否则你将成为了他的养分,让他残魂重生。”
这时候陈凡又断断续续地记起了之前的一些事,就是那名老者将自己带过来,嘱咐自己说是要让自己入主这具身体。
想到这儿,陈凡算是想明白了眼下的状况,自己要跟这一缕残魂争命,赢了能活命,死了就真的进地狱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儿来的力气,抬起双手狠狠地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死命地用力。
对方的眼中出现了异色,目光转而变得更为凶狠,陈凡感觉自己的脖子快要被他掐断。但对方用力,陈凡比他更加用力,心底涌起的求生的欲望是如此的强烈。
两人这样僵持着,陈非凡终究敌不过对面那人,感觉自己的意识又变得有些模糊了,但他却不敢放松手上的力道,他知道一放松,自己就彻底跟这个世界说再见了。
活着,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真不甘心啊!陈非凡无力的想道。
对面的表情从惊讶变成了铁青,他没想到这个看似脆弱外来的魂魄竟然这么顽强,在自己身体里被压制的情况下能坚持这么久。但即便是这样他也不能放弃,本来他已经失望,但现在却突然地出现了一线机会。说什么他也不能放弃,他要活下去,他亲手撕了那个把自己害成这样的人。
空间外的老者看着还未扭转的情况一跺脚,叫道:“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好不容易才从十域夺来的一缕魂,不能让一切白费。”
说着连发出了两声道呵,“唵!吒!”
两声道呵如雷,在陈凡耳边炸开。快要消散的魂身再度凝实,对面的残魂则像是受了严重的创伤一般,萎靡不振,陈非凡感觉脖子上传来的力道小了很多。
此时不拼命更待何时,眼中露出前所未有的狠色和求生的欲望,全身的力道往双手上传递过去。
残魂露出了痛苦,不甘,怨恨,眸子变得通红。这些情绪瞬间又感染了陈凡,他感觉就在残魂消散的一瞬间,自己的头剧烈的痛了一下,然后失去了意识。
看着陈凡的魂入主了这具身体的灵台,正在与这具身体融合。发出了三声道呵,此时已经虚弱不堪的老者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可他的笑容里也有一丝苦色。
“哎,没想到这缕残魂怨念如此之大,将死之时还在这个魂里种下了怨,我辛辛苦苦从十域夺来的魂还是被污染了。”
……
经历过与残魂争斗的陈非凡入主了这具身体,但是却异常的虚弱,连抬抬眼皮子都如同登天。好在他知道自己大难不死,而且耳朵里还依稀能听到些外界传来的声响,情况也没有太糟糕,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现在他能隐约地感觉到自己的灵台中有三个部分,一个团乳白色的,那是自己的意识,一团透明状的,那应该是这具身体的残魂,还有一团明黄色的,那应该是老者的魂。不过他感觉那团明黄色的魂像是处在沉眠之中,很多事情他想要找老者交流,但那团明黄色的光晕根本无法沟通。
此刻的他接收了这具身体,包括这具身体的所有记忆。他知道了这个世界是一个叫做十方大陆的地方。
十方大陆武道昌盛,人人习武,强者为尊。武道之上分为气武境,灵武境,魂武境,以及大陆传说的神武境强者。神武境之下每一境界分为七阶,每一阶又有初期、中期、后期和圆满之分。
弱小的武修亦有开碑碎石之能,强大的神武境武修则能觉醒神武通,神武通各有不同,但每一个觉醒了神武通的武修都有通天彻地、遨游太虚之能,是大陆真正的强者。
这具身体的主人名为风晓天就是灵武境五阶圆满境界,这个境界不高,对于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来说只能算是寻常。
然而这个寻常、弱小的武修却被人暗施了灭魂术,他也明白了他之前的恨意由何而来。
一边整理这具身体的记忆,一边试图控制这具原本不属于自己的躯体。开始时,他尝试动眼皮,用尽全身的力气,但眼皮毫无反应。一次又一次之后,这具身体还是没有一丁点反应。这种一次次尝试的过程无趣又压抑。但他没有放弃尝试,不知试了多少次,他发现自己的眼皮终于动了一下。
他兴奋得想要叫出声,但他根本就就没法发声,只能在心里呐喊。
然后他压制住自己的兴奋,继续联系眨眼,待眼睑能够自如的开合时,又才开始把注意放到了手指上去。
起初的时候手指也是不听大脑的使唤,但有了眼睛的成功之后他也不气馁。一次一次地尝试,不嫌枯燥。
看着眼前这个黑色的空间时,他心中突然有了一丝紧迫感。一个刚死死人最可能待在的地方应该是棺材里,他觉得这个黑色的空间应该就是棺材的内部,若是不赶紧想办法他很有可能被活埋。
但从耳朵里听到的声音他可以分辨出,现在应该还没有被活埋掉,一切的努力不是白费。
黑暗之中没有时间的概念,陈非凡不知道自己练习动手指时过去了多长时间,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还是一两天。
耳朵里能听到的声音越来越少,甚至是有些安静。现在应该是夜里了吧,哭灵的人都应该休息去了。他也有了些困意,但眼前的情况根本不允许他休息,什么时候从这晦气的地方出去了才算是真正地捡回了一条命。
在他无休止地练习下,他的食指终于可以微微地抬起来了。
正在他不知疲倦地练习时,忽然听见外面有脚步声靠近,心里激起一个灵激,现在这种安静的情况下制造的声响才能让人察觉。于是他活动自己唯一能动的食指,叩击棺材的侧面。
“笃笃笃……”
一阵微弱的叩击声传出,原本掩面哭泣的女人停住了哭声。眼睛瞪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停在灵堂中央的金丝楠木棺材。
从地下站起身来,来到棺材前,神色激动地把耳朵贴在棺材面上,“笃笃”的声音更加清晰,而这声音在她听来无异于天籁。她掩饰不住自己的激动,对着棺材大声喊道:“天儿,天儿,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我这就让你出来。”
陈非凡听到了外界的声音,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终于落地了。
“嘭”的一声,棺材立时被震得寸寸断裂,陈非凡睁开眼,看到了一张绝美的容颜,脸上挂着两道清晰的泪痕。
四目相对,女人看着陈非凡睁开的眼睛,两行清泪忍不住吧嗒吧嗒地垂落。泪水垂落在陈非凡的脸上,冰凉的泪水里生出的竟是熟悉、幸福的感觉。陈非凡知道这是受风晓天的影响,面前之人正是风晓天的母亲。
女人的动作惊动了屋外的人,第一个跨进灵堂的是风航,“你怎么把天儿的棺椁都给破坏了,天儿已经回不来了……”
话说到一半,他看见了躺在破碎棺椁里的风晓天(陈非凡)正睁着眼睛,虽说目光萎靡,没有昔日的神采,但他的眼睛是睁着的!风航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抱起陈非凡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世间没有什么比白发人送黑发人跟痛苦的事,也没有什么比失而复得更值得高兴的事,风航就经历了这种从地狱到天堂的感觉。
压抑不住兴奋的他,抱着陈非凡大声呼喊道:“我儿没死,我儿没死。”
声震穹宇,有如炸雷,把陈非凡的耳朵震得嗡嗡直响。看着这两人陈非凡坚持下去的意志消弭待尽,虚弱,困意如潮水般冲击着他的神经。下一瞬,他就又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