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大山躺在炕上怎么也睡不着，身边的匪伙却已经呼噜大做。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姜大山不敢掉以轻心。虽然昨天晚上这些陌生的同伙对他都很热情，虽然这些人也都是附近的农民，都是因为地震和大水之后没办法生活才在这里占山为王，和过去那些土匪有明显的不同；但是在这鱼龙混杂的队伍里，谁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人。只能说大部分是无路可走的农民，恐怕也难免混杂着其他的人。
一钩残月挂在天空上，那银白色的清辉透过草棚上的窗户照射到房间里。
姜大山忽然想到现在已经是进腊月了，再过几天就要过年了呢。往年过年一家人是欢欢喜喜地聚集在一起，吃顿年夜饭。家里虽然贫穷，过年也没有什么肉食和好的菜肴，但是那一家团聚的温馨却比什么都幸福。
姜大山还从来没有离开过家，尤其是到过年的时候，无论如何也要到家里和父母团聚。可是现在就要过年了，父母亲都在那里呢？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这刘湘究竟是为什么非要置我们全家于死地呢，我们搭救了他的外甥女，他不但不感恩，为什么还要恩将仇报呢？
姜大山想不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什么。自己从魔爪中逃脱出来，现在总算有了栖身的地方了，看来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这伙人也确实够仗义，说把鸦片的钱给自己，果然没有食言。现在自己已经打算在这里入伙了，吃住也都是人家的，这些钱也应该交给头领做为大家的活动经费了。昨天忙着和着些人应酬，也把这事情给忘了。他想着等到天亮以后，马上就把钱上缴到头领那里去。
姜大山翻了个身从侧卧转换成仰卧。但是就在这翻身的一刹那，姜大山仿佛看到有一道寒光从上面闪了过来。这决不是姜大山过于警觉，如果今天晚上没有月亮，那姜大山无论如何也不会有这个感觉。这道寒光是他从侧卧翻身到仰卧之后看到的。如果他不是突然翻身，那他现在就不是看到寒光闪过，而是稍后的剧烈疼痛了。
姜大山心里其实早就提防着什么，无论那一个人突然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也不会安然入睡。姜大山也是一样，他害怕什么事情就会突然地发生变故。由于早有心理准备，也正巧这么一翻身，姜大山已经知道有人要对自己暗下毒手，他一个鲤鱼打挺就站在了土炕上。
姜大山只听得炕头自己原来躺着的地方扑哧一声闷响，一个黑影手抡钢刀砍在了土炕的褥子上。那人没想到这一刀竟然砍了个空，他刚一抬手，姜大山扬起一脚，重重地踢在了握着钢刀的手腕上。只听当啷一声响，那把钢刀飞撞在屋顶以后掉落在了地上。
这钢刀落地的响声，在这万赖俱寂的夜晚显得格外的响亮。睡在大炕上的同伙都被这响声惊醒，他们坐起身来，揉着睡得迷迷糊糊的眼睛，探视着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些人恍惚中看到，在银白色的月光阴影里，仿佛有两个人在撕打。
那黑暗中的刺客见到一刀下去，忽然就没了人影。突然他又感觉手上一震，那钢刀就脱手而出飞上房顶。心里对眼下这个来客，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明明看他是侧卧着睡熟了，本以为这一刀下去，那小子立刻就会鲜血四溅，头颅骨碌滚到地上。没想到怎么刚才还好好躺着的人，忽然的就不见了呢？
但是不管怎么样，事情既然已经做了，第一刀已经砍下去了，那就再没有回头的余地了。现在手上的钢刀已经被踢飞，两个人都是赤手空拳的同等组织势了，容不得再缓手。
那人跃上土炕，朝黑暗中的模糊影子一拳打了过来；姜大山往旁边一躲，那拳重重地打在了后面的墙上。这墙本来是这些亡命的伙匪临时用树枝和泥土搭建起来的，怎么经得起那要置人于死地的重拳？一下子后墙上就被打出了个大洞。那个人由于用力过猛，他的胳臂也一下子从窟窿里探到外面。
姜大山扭转身来，伸手朝那还没有抽出来的手臂上轻轻击了一掌。
这胳臂横在墙壁上，犹如架在支架上用斧头砍的劈柴。只听得哎呀一声，那只胳臂已经被打折，那人一下子瘫倒在地上。
这时房间里其他的人都起来了，众人乱烘烘地嚷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人点起油灯，把油灯拿到近前大家仔细一看，只见他们的副头领独眼龙躺倒在土炕上，一只手梧着另一只胳臂，那胳臂弯曲着好像已经折断。只见姜大山只穿了个裤衩立在旁边，浑身黝黑的腱子肉，在油灯微弱的光亮中反射着亮光。
原来这独眼龙看到大家这么抬举姜大山，觉得很是不服气。又看到姜大山答应入伙，却把头领给他的钱揣进口袋里没再拿出来，心里更是生气。他想这姜大山一定是贪财之辈，这样的人混进队伍里以后也是祸害。而且大家那么看重他，看来有可能要夺走自己的地位。他不相信姜大山就有那么大的本事，想索性趁黑夜结果了他的性命，拿走那些大烟钱离开这里，所以就发生了上面的事情。
大家好像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在这帮乌合之众里，这样夜间偷袭火并的事情也发生过，所以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不一会头领来到这房间，姜大山这时已经穿好衣服。姜大山见到头领抱了一下拳说：“既然弟兄容留不了我，那我只能告辞了。”
头领拉住姜大山说：“这事绝对是独眼龙一人所为，和大家没关系。大哥武艺高强，留在这里我们也就有了主心骨，千万不能走。如果大哥愿意，从现在起你就是我们大家的头领”
姜大山说：“既然大家愿意收留我，那我可以留下来。反正我们又都是没路可走的人，在一起就会力量大一点。不过让我做头领那不合适，还是老弟掌管这些最好。”
头领让众人把那受伤的独眼龙拉起来，询问他为什么要半夜起来行刺。这个独眼龙却只是不说话。
头领说：“念及以前的情分留他条性命，但是这么夜间起来杀人火并，让大家人心惶惶，决不能再留。”头领吩咐赶他下山。
姜大山说：“这人胳臂已经断了，再把他轰走，那他性命难保。还是把他留下，原谅他这一次，也许他能悔改呢。不过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一定不能轻饶。”
头领见姜大山为独眼龙求情，也念及以前他对山寨有功，就答应把他留下。头领吩咐把独眼龙架出去找人为他医治。
大家看到姜大山不但身手不凡还宽宏大量，竟然连欲置自己于死地的人他都能原谅，就一致推举他为副头领。姜大山没办法推却，只好答应下来。
姜大山把头领昨天给他的那些钱全拿了出来：“我既然在这里扎根，这些钱对于我也没什么用处了。以后咱们一切收缴来的东西都应该归大家共有，现在我这些钱也应该交公。”他把钱交到头领手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