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麻低下头,苦苦思索着,目光不经意扫过艾尔丁随处可见的风车。
“电磁波!殇羽,这个方向!”
“知道了。”
殇羽点点头,于是便顺着当麻所指的方向御使着青霜,瞥了一眼当麻略有不适的脸色,微微放缓了速度。
“她……知道这个计划,”瘫在剑光上的当麻,似是说给殇羽听,又似是自言自语,“知道自己复制人的存在……她知道这个实验!知道这个计划!”
这段日子的所见所闻,极大地震撼了他的心灵,使得他的语气不经意间加重。
……
“救……救我啊……”
空无一人的吊桥,昏暗黯淡的灯火,瘦弱的少女双手撑在栏杆,似乎在啜泣,孤苦无助。
“喵……”
她的肩膀微微一颤,抬起头,慢慢地转过身:“猫?”
地上的一只黑猫,还有从远方的黑暗处徐徐走来的两道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特别是那个一脸凝重,眉头紧皱的少年。
“你在干什么?”
琴微微一怔,旋即故作轻松道:“呵,干嘛突然这么问,我干什么是我的自由吧?不过是夜游,没必要被你说教……”
“别这样啊。”
斩钉截铁的语气。
“什么别这样啊,事到如今……”
那突然展现在她面前的一叠资料,让她的话语戛然而止。
“御坂妹的事情,‘妹妹们’的实验,以及Level6的实验,我和殇羽全部看过了,我们就别拐弯抹角了。”
琴瞪大了眼睛,眼里充斥着不可思议:“那是……你……”
被这个家伙知道了?还有殇羽?
她将目光移向殇羽,尽管那个少年的脸色一如既往的冰冷,察觉到她确认的目光,微微点了点头。
万念俱灰。
既然被知道,也没什么大不了。
琴轻松地叹了口气,将身子随便靠在栏杆上:“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人?明明一个昨天才遇见我的复制人,另外一个见义勇为,惩奸除恶的好市民,居然知道这么多了,干脆去当侦探算了。”
“但是,既然拿着那个,就说明你们随便闯入我的房间了吧,真是的……结果,你连布偶的内部都翻,这种行为,绝对是判死刑,死刑哦……”
就算是殇羽,也能听出那戏谑口气之下,那隐藏的悲哀与自责。
“结果说,你们认为我是不可原谅的人吧。把自己的遗传信息提供给那些人……”
“你在说什么啊!”
没有得到期待的暴风骤雨般的指责,琴的表情一愣。
“我当然是担心你啊!”
十根手指骤然一紧,稍稍颤抖着。琴侧过脸,不让二人看到自己的表情:“就算……就算是谎话,有人愿意对我这么说,就……就已经很好了……吧。”
“不是谎话,我说的不是谎话啊!”
回答她的,是少年一往无回、掷地有声的话语。
……
水中月,镜中花。
虚无缥缈,空中楼阁,一切不过是虚空一场。
脑海里响彻着这样的念头,琴低沉着声音,回忆道:“她们啊,能若无其事地将自己称作‘实验动物’哦,就像小白鼠和豚鼠……为了研究而被肆意玩弄,没用了就被丢进焚烧炉。她们啊,非常理解什么是实验动物。正因为知道,才会那么称呼自己,造成那样状况的人就是我。”
她闭着眼,捂着自己的脸,似是因为不堪:“所以,必须由我亲自救出她们才行。”说完,她就迈开了脚步。
“你要去哪?”
“今晚的实验也会进行,在那之前,我要用我仅存的方法,跟一方通行做个了断。额……”
一只手蓦然拦住了她的去路。
“能赢吗?这上面写的是,树状图设计者的预测演算是,你会在第185招死亡,你真的是要抱着要赢的念头去的吗?”
“是啊,很遗憾,我就算竭尽全力也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但是,如果我并没有那么高的价值呢?比如,我在最初的一招便惨败,就能颠覆那个在第185招失败的预测。若是研究者们看到这样而对计划产生疑问,打算重新模拟呢?”
声音里透出的凄惨,传入了殇羽二人耳中:“就算是这样的我,也还是有用处的吧。”
当麻的脸上划过一滴冷汗,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这家伙,你是想去送死吗?你以为,你死了就能阻止实验了吗?”
“对那些研究者而言,树形图设计者的预测具有绝对权威。若是在第一招我就惨败,只能在地上打滚,四处逃窜的话,研究者们肯定会这么想:‘树形图设计者的预测演算也是会出错的啊’……”
“那只要他们再次要求演算,你不就是白白送死了吗?!”
“那是不可能的。树形图设计者在三周之前被不明人士击毁了,所以是不可能再次进行演算的……”
从当麻和琴的对话里,殇羽倒是听出了一丝头绪。这座偌大的学园都市,居然是由一台名为树形图设计者的超级电脑所操控。不管是重大的政策,还是重要的实验,都是由这台卫星挂载的电脑制定和计算。
本末倒置,完全是本末倒置。
打个比方,哪怕与青霜的契合度像前世那样达到百分之百,永远是殇羽掌控着青霜。一些魔剑,就是利用执剑人的欲望,进而一步步蚕食人的意志,将其化作剑奴。然而,这些艾尔丁所谓的研究人员,他们将一切寄托在冰冷的机器上,彻底沦为机械的奴隶而不自知。
荒谬至极。
“你……连那种事都……”
“你现在都知道了吧,该让我过去了。”
当麻再次伸出手将其拦了下来,严肃地说道:“不行!如果你是想去打败一方通行的话还好,我怎么可能让抱着送死心理的人去!”
“滋!”
一道电弧闪过,当麻手上的资料猛然着火,并且被撕碎。
“不错。”
站在五米外阴影下的殇羽,缓缓地走到了当麻的身旁。
“那你们想怎样,你们还有其他办法吗,明明什么都做不到,就别在这儿说什么漂亮话和理想论,真让我恶心……”
琴的目光,充斥着决绝和厌恶。萦绕四周凛冽不屈的电弧,肆虐地在空气中折射着。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要离开。”
“不想挨打的给我躲开!”
当麻毅然地摇头。
“你呢?”
殇羽同样默然,握在青霜上的手纹丝不动。
“是吗?看来你们都希望来硬的。确实,我至今为止没赢过你们其中一个,尤其是你,我甚至不知道你有什么能力,但唯独这一次我不能输,所以你们也给我认真一点,不然你们---”
“会死的啊!”
站在她面前的刺猬头少年,双手高举。
“你,这是干什么……”
“我不会跟你战斗的,不会跟你战斗!”
“你,真的是白痴吗!”
琴情绪陡然激动,连身旁闪耀的电弧也愈发明亮了几分。就当她忍不住上前一步,欲再说些什么之时,殇羽开口了。
“你们都是白痴。”
在殇羽看来,二人似乎都有拖延症。明明一句话,便可表明来意。
“你说什么?!”
“殇羽,你……”
二人的目光同时被吸引住,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殇羽已经明白了琴的打算。然而,牺牲一人,拯救一万人,这本来就是无稽之谈。生命的意义,又岂是数字能衡量的?何况,正如当麻所说,就算她死了,也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我不会阻止你。”
“哼!”
当麻猛地转过身,一脸震惊,大声指责道:“殇羽,你到底有没有想过你在说什么,你怎么能让她去送死……”
“我欠你一个人情,”殇羽缓缓地走到她的身旁,顿了顿,“是时候还了。”
“慢着!”
一道扭曲的电弧拦住了他的去路,就连当麻,也飞速地跑到了他的面前:“殇羽,你想干什么?”
“你很清楚,我们有相同的打算,”他顿了顿,“还情罢了。”
当麻陡然一愣。很快,并非笨蛋的琴也猜出了几分,她无力地跪倒在地:“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这件事跟你们二人一点关系都没有!何况,一方通行是最强的存在!这次,你们都会……拜托了!害死一万人是我的罪过!我绝对不能把别人牵扯进来!殇羽,我从监控中看到了,你救了我的妹妹,这份情你还清了!这件事必须是我一个人去解决的,所以……”
“不行的!一方通行的能力是‘只要经过皮肤碰触,就可以自由操纵动能、热能、电能等所有能量的方向’!他的能力可怕到就算你事先了解他的能力,也拿他没办法的!”
琴宛如在抱怨这个不合理的现实一般:“他的攻击都有效,但是我们的攻击都无效,反而越攻击反射回来越多!这种荒唐的能力,任谁都无法对付的!”
“他跟我们不一样!他跟一般超能力者是不同次元的!跟这种相差太多的对手正面冲突,根本不可能赢!
那张让她的感觉不知道是讨厌,还是其他别的什么东西的脸,露出坚定果断的神情,凝重地说道:“那你就来帮助我吧。不付出任何牺牲,大家一起笑着回去是我的梦想。所以,为了让它实现,就请你们来帮助我吧……”
不管是琴,或者是殇羽,都将自己的目光豁然转向了当麻。
当麻,这便是你的道吗……
就算我哭喊,会赶来救我的英雄也……
琴的两颊飞起了红晕,依稀还能看见她的泪痕。名为感动的泪水,像调皮的孩子,蹦出了琴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