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
苍茫的大海一望无垠,水天一色。鸥鸟自在地飞翔着,鱼儿时不时蹦出水面。一个不起眼的孤岛上,坐落着一座气势宏伟的庄园。在庄园之内的后花园中,生长着一大片郁郁葱葱的翠竹。隐于竹林之间,有一座小巧玲珑的亭子。
此时,两位气势不凡的青年男子端坐在小亭之中的石椅上,身前的白玉石桌上放着一壶上好的仙酿,两只盛满的华美犀角杯,却是丝毫未动。
“殇羽,来来来,我们共饮此觞。今天难得到我这做客,不喝个痛快怎么行?”
其中的一位华服青年率先打破了沉默,面带微笑,极其热情地举起了杯子。与他对坐的青年充耳未闻,两眼无神地望着天空。仔细瞧来,剑眉星目,失去了应有的光彩。苍白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漠,紧闭的嘴唇早已干裂。
华服青年见状,放下酒杯,神色也落寞下来,叹道:“唉。殇羽,现在你还不能释怀吗?”
名为殇羽的青年依旧沉默着。
华服青年神色复杂地望了殇羽一眼,继续说道:“灭族之仇已经报了,整个天衍剑宗上上下下被你一人手刃,因此断了万年薪火,是时候放下了。”
“现在整个修真界都知道你青霜剑仙---殇羽的赫赫威名,知道你铲除了执牛耳者的天衍剑宗,匡扶正道。知道你仅仅修炼了一个甲子剑魂便达到了命魂的境界,修为更是达到了渡劫后期。可以说,你已是我神州大陆上的第一剑修,无数曾经叱咤风云、纵横一时的擎天巨擘、剑道传奇被你踩在脚下,无数剑修希望拜你为师。”
他呷了一口酒,不紧不慢地说道:“不瞒你说,本来我这个门可罗雀的皇竹岛,不知是谁把我与你是生死之交的消息传了出去,一月之间就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修道界的传奇人物,希望与你结交一番。怎么样?要不要为你引见几位?”
“……”
殇羽闭口不言,华服青年恍若未觉,滔滔不绝地展开话题,天南地北,无所不谈,且越来越离谱荒唐。
“对了,殇羽,我还听说那老不死的屠老头,上个星期因为年老体衰闪到了腰……”
听到这里,殇羽冰冷的脸终于不再板着,苦笑着摇了摇头。
见殇羽露出笑容,张若离大喜道:“哈哈,殇羽,你这死冰块终于笑了,我还以为你灭了天衍剑宗后完全丧失人性了。”
“……”
“不是大哥说你,像你这样总是板着脸,一副冰山模样,怎么能找到道侣?难怪我儿子都能出来打酒了你还是个老光棍,活该!”
殇羽轻轻推开酒杯,站起身,口中自言自语道:“看样子,是时候跟嫂子聊聊你那些风流韵事了。”
“不要啊!殇羽!大哥错了还不行嘛!千万别跟你嫂子说啊!”
“哼!”
殇羽冷冷地哼了一声。
“来来来,不说了,喝酒,喝酒!有道是‘酒为欢伯,除忧来乐’。”
“也罢,干!”
酒过三巡,酒非凡酒,二人不胜酒力,只能依仗着柱子倾听海声。时值黄昏,潮汐始落,夕阳的余晖映落在海水上,波光粼粼,熠熠生辉。
望见此景,殇羽眼神迷离,长吁一口气说道:“‘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东坡居士的词今日我才知晓其真意。”
“那你不会‘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吧?”
“不,但是我决定了。”
“决定什么?哦!我猜到了!你这木头终于开窍了,被我一刺激,决定找个双修道侣,成家立业。哈哈!不枉我平日对你的一番栽培啊!怎么样,要不要为兄让嫂子帮你介绍介绍几个好的?”
张若离接过话茬,不顾脸色越来越难看的殇羽,似笑非笑地揶揄着。
“胡说!”
殇羽按捺住将这个损友暴揍一顿的冲动,随即沉下心冷静地说道,“我决定飞升了。”
“飞升?你说什么!殇羽,你是半仙之体,不可能发烧说胡话的啊?快让我摸摸你的额头。”
“张兄,我考虑清楚了。”
张若离匆忙站起身,苦口婆心地劝说道:“你是渡劫后期,理论上可以渡过雷劫了。可你只修炼了一个甲子,积蓄远远不能与其他渡劫后期相比。何况,你是剑修,只重杀伐,缺乏其他的法术。不如你再修炼个几百年,凭你的天赋加上勤奋,一定可以稳稳当当地飞升。再者,我们相交多年,你完全可以留下来。之前让你嫂子帮你找道侣并不是一句戏言,你可以重建殇氏一族,你看如何?”
殇羽看了看真诚的张若离,没有说话。
问道的人生,又能有几个百年?修剑一途中,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至于殇氏一脉……
他会将其延续下去。不过,不是现在。
张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殇羽微微一笑,站了起来摇了摇头。随后,他向张若离深深做了个揖。身为剑修的他从来没有弯下过自己的腰,因为敬重,才会行此大礼。
虎目通红的张若离扶起殇羽,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兄弟,我知道你注定成为在九天之上翱翔的真龙,绝不会被困于这一洼浅水之中,我不留你了,保重!这儿随时欢迎你!”
殇羽坦然一笑,冷酷的面庞又多了几分生气,道:“不是生离死别,有缘还会再见。张兄,孩子们有劳你照顾一二。”
“殇羽,你放心!那些可怜的孩子,我和你嫂子会把他们当作亲生儿女来养的!”
“有劳,后会有期。”
说完,他仰头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脚下蓦地浮现出一道剑光,风驰电掣地将他载到云霄之上,眨眼之间,一瞬千里,便不见了踪影。
半月后,东海。
一座方圆百米的孤岛。
千米高的山峰上,盘坐着一位青衣男子。一柄通体晶蓝,隐隐散发着冰寒之气的剑悬浮在他背后,一看就非凡物。该青年双眼微闭,神态无悲无喜,正是殇羽。
精气神在这三日之内达到了完美的饱和状态,是时候渡劫了。
一般渡劫后期渡劫,定是各种天材地宝,防御法阵辅助,才能保证万无一失。对于自身的实力,殇羽有充分的自信,不屑用其他手段。
身为剑修,岂能依靠外物,真正所凭的只是手中之剑罢了。
他不再犹豫,解开对身上修为的压制,瞬间一股锋锐有如实质,足以冻结万物,破碎苍穹的剑气从身上直冲霄汉。
霎那间,天空被洞穿了。
受这道足以破碎空间的剑气影响,周围的地面承受不住,迅速龟裂开来。巨大轰鸣之声,标志这座山峰岌岌可危。平日耀武扬威的海中妖兽们吓得肝胆俱裂,均夹起尾巴,颤抖着龟缩在自己的巢穴中。千里外有两只在海面上互相争斗,巨大超过千米的妖兽一时来不及逃窜,瞬间被锐利的无形剑气绞杀成血雾。
来了!
殇羽神色一凝。他察觉到,那缺口之中,有无数狂暴的雷电之力正在云集,气息无比肆虐。很快,方圆百里的劫云虚空而生,漆黑如墨,翻腾间似海浪澎湃。殇羽眉毛一挑,神色略显轻松。
百里劫云,没有威胁,无需动用青霜。
殇羽修行途中杀伐不少,可相应没有滥杀无辜,在他剑下死去的都是该死之人,因此雷劫并不浩大。
咔嚓!
伴随雷霆咆哮之中,天空被雷霆之力爆发雷光渲染成漆黑之色,一道有十米左右粗细的黑色雷电瞬息而下,砸向殇羽的头顶,殇羽闭目养神,动也不动。雷电在距头顶足有千米时戛然而止,雷光耀眼,似被什么阻挡,毫无寸进,很快湮灭。
凭借命魂境界的剑魂,此等劫雷连护身剑罡都攻不破,毫无威胁可言。
殇羽暗暗思忖,抬头望着劫云,脸上淡然的神色始终不变。外界劫云有所感应,此刻猛然一颤,颜色更加漆黑,第二道劫雷毫无停顿,悍然落下。
第二道劫雷同样未有建树,在千米左右时遭到阻挡。见殇羽依旧云淡风轻,劫云仿佛愤怒了。
雷光闪烁,似雷龙咆哮,暴虐无比,毁灭气息锁定殇羽,劫雷如同雨点般落下。可惜数量不等同于质量,近百道的劫雷仍无尺寸之功。
见劫云扔下了百道雷电后仍不停止,泥人都有三分火。看着毁灭气息愈发浓重的劫云,殇羽淡淡地说了一句:“徒劳而已。”
言罢,伸出手,以指代剑,随意地往劫云处随手一划。天空之中,悄无声息,劫云直接被切成两半,切口处竟然像纸张一样平整。若有剑修在此定会将眼球瞪大得掉出,何时听说能有人以魂御剑,单凭一道剑意切开百里方圆的劫云,且切口如此平滑光整!
劫云正要继续蓄积威能一举湮灭殇羽,怎料锋锐的剑意在其深处肆意纵横破坏,逐渐开始消散,雷鸣声此时仿佛哀鸣一般,最终烟消云散。
接着,缺口处一柱霞光缓缓笼罩在殇羽身上,殇羽飘飘然,浑身上下无处不舒畅,体内的气息迅速地变强。殇羽稳定心神,从失神的状态下赶紧恢复回来,不敢怠慢,连忙运转起青玄剑诀。
他发现,剑气蜕变了。
这是一种全新的剑气。以往凝炼出的剑气和它相比,有天壤之别,之前的剑气简直就是小孩子的玩具。同样是催动一剑,用这种能量造成的破坏,强于之前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