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仪略有诧异地瞥了那马车一眼,又看了看地上的刺客。
确实,此际在这里使出手段审问,耽误了回府时间必然会让府中人疑心,而且这么大个活人也没办法带回去,既没地方审讯也无地方关押。
带回去做什么?做标本么?
略一思忖,薛仪微微颔首:“有劳大人了。”
冷面男子没说话。
上马车前薛仪又下意识回过头看了那马车一眼,终是远远地行了一礼,声音不高不低地道:“殿下,薛仪告辞。”
说完也不待回音,便踏上马车掀了帘子进了车厢。
看着马车渐行渐远,晋言走到马车边,垂手禀告道:“殿下,薛大小姐走了。”
车内的美人冷嗤一声:“真是越来越能耐了,这么点破事还要本王亲自跑一趟,脑子进水了罢?”
晋言没有回答。
晋昀将刺客一把拉起来,用刚才秋阳扔在地上的面罩塞住他的口,看向晋言,语气不太好地问道:“这个家伙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殿下说了要接手,自然是带回去了。
谁知容华忽然道:“处理掉。”
两人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容华根本不需要审问这种繁琐的环节。
他从不出错。
晋昀果断地逡巡一圈,将那惊恐地刺客一把拽起来拉到了一旁的树林里,免得污了靖王的眼。
晋言思忖片刻,又道:“那此时可要向林公子回禀?”
车内的美人冷哼一声,突然换上一副阴阳怪气地语调道:“这可叫什么事儿?本王出心出力,还带抛尸功能?”话锋一转,又慵懒地道,“扔回薛侍郎的别庄,这刺客莫名其妙地杀了他府上的客人,让他好好查去罢。”
晋言默言,殿下的心思可真坏,摆明了要给薛夫人添堵。
这算什么?是给薛大小姐的甜头么?
“别插手那丫头的事。”仿佛知道他的想法,容华声音幽凉冰冷地道,“处理这些府宅之事,只会自拉身价。”
顿了顿,他又有些玩味起来:“真不知定远府上会是什么样有趣的反应?”
说着,帘子动了动,一只苍白匀净的手伸了出来,一块腰牌静静躺在他的手心,分外显眼。
晋言了然地接过,颔首道:“殿下,此事属下去罢。”
容华慢条斯理应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晋言抿抿唇,掉头去找晋昀。
林业被杀的消息是京兆尹派人通知薛兆德的。
彼时,正在饭桌上慢吞吞吃饭的薛兆德听闻林业被刺客暗杀身亡的消息,当场有点回不过神,随即眸光锐利地直逼坐在一旁一脸震惊的吴氏。
吴氏被吓出一身冷汗,却强作镇定扶着桌子站起身,一脸惊讶地问道:“林家表侄出事了?”
派来传话的衙役只道:“薛夫人,林公子已经没救了。”
吴氏倒抽了一口气:“死了?!”
薛兆德淡漠地撇开视线,对身后的小厮道:“去京兆府认认尸。”
吴氏又是惊诧又是松气。
林业本就不是林家人,只是她找来冒充的罢了,何况对方在手也算是捏了柳姨娘一个把柄。
当初原本的打算是利用林业两面作战,一面对付薛仪,一面继续纠缠柳姨娘。
直到有天看见大夫从柳姨娘屋里出来,以为她是有什么隐疾,补料却是怀孕了!
她只好加大力度对林业施压,可柳姨娘却十分警惕,根本不接招。
于是就有了密云师太这一出。
设计薛涵的病和廖姨娘去岚山寺都是出自她的手,却被横空钻出来的所谓白壶真人给搅浑了。
可是——
林业死了也算好事,至少不留任何把柄。
她随即转头按捺下心中的情绪劝慰薛仪道:“仪儿,你可要放宽心,就算你和表侄情感笃定,天有不测风云,谁知表侄……哎。”
这话竟是说得好像薛仪和林业山盟海誓过一样,堂内众人一时神色十分微妙,老夫人立刻啪地一声重重将筷子搁在桌上,怒声道:“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
吴氏也似乎后知后觉意识到说错话,赶忙捂着唇似乎有些懊恼。
原本打算火上浇油的薛静看见吴氏不说话了,只得把原本冷嘲热讽地话憋回去,瞧了瞧薛仪的脸色,忽然又道:“大姐姐看起来不怎么伤心啊。”
薛仪坐在她旁边的桌上,只抿着唇淡淡一笑:“母亲多虑了,我打小没和表哥一起长大,现在听说他亡故是有些感概,可到底感情自然不深厚,和三妹妹的感情自然比不得呀。”
她似乎是感慨地说。
定远侯受皇上重用,掌管三军大营,前几年爱州暴乱,从此定远侯被派往驻军爱州。
可就冲这份器重,薛静作为定远侯的侄女也是翘着下巴走路的,自然与定远府的亲近多过侍郎府。
想到这里,薛兆德面上也微微变色,不是很好看。
衙役算是又看了一场戏,心里只道这侍郎府也是个不平静的地儿。
小厮恭敬地对薛兆德颔首,随即对衙役道:“大人,小的随您回府。”
那衙役只不过是小小当差的,哪经得起这样的称呼,连忙道:“不敢不敢,小的只是京兆尹手下跑腿的。”顿了顿,他又道,“不过方才有件事小的忘记说了。”
他卖了个关子,薛兆德果然挑了挑眉:“哦?”
“那被侍郎府护卫围殴致两败俱伤的刺客,其中一人身上还带着定远府的腰牌呢。”
闻言吴氏几乎有些腿软——
她的有招呼吴略派人刺杀林业,可吴略说不必多此一举啊!
薛静几乎立刻站起身,不可置信地看向那衙役:“这怎么可能?”
薛兆德面色阴沉地在吴氏和薛静脸上扫了扫——
的确不可能。定远府做事滴水不漏,怎么可能独独留下一个好戳穿身份的腰牌?十有八九是陷害。
他深吸了口气,看向小厮道:“去确认一下罢。”
言下之意是不打算亲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