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业背起包袱想跟着小厮往外走,刚迈出一步又脚步一转,对薛兆德和吴氏行完礼又转身走出去。
待他出了门,薛兆德冷嗤一声,负了手就往外走。
“老爷。”吴氏摸不清他的态度,小心翼翼跟上去问道,“可是林公子有什么问题?”
“现在有没有问题我不知道。”薛兆德慢悠悠地道,“不过总会出问题的。”
吴氏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薛兆德向来不管后院之事,怎的突然插手起来了?
这明摆着是要抓林业的小辫子!他知道林业是假的!
吴氏心里凉透了。
崔妈妈去定远侯府上之后,没问到薛易的消息,反而带来了吴大公子吴略的一句话——“我记得那林家似乎还有个和薛仪同辈的儿子罢?”
吴氏这便找来了一个“林业”。
她思忖片刻,又平静了下来,略微嘲讽地看向着薛兆德的背影,眸光晦暗不明。
崔妈妈从身后走过来道:“夫人,不如再问问大公子接下来如何行事?不过是个小姑娘,还能翻了天去?”
吴氏眼珠动了动,脑子在一瞬间突然渐渐清明起来,她深吸一口气,侧身又坐了回去:“是我太冲动了,接二连三被那丫头激得没了脾性。”
说起来彼此仇怨虽深,这阵子来却是没有太过激烈的矛盾。
“走一步看一步罢。”吴氏冷声道,“表哥表妹最是容易成事儿。”
闻言,崔妈妈也露出一个讥讽地笑容。
表哥表妹最是容易成事儿,可在有些人方面,还是有些行不通。
“混账!”老夫人用拐杖重重敲着地面,因生气面上泛红,“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安排?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子怎么能住进咱们是侍郎府后院里!”
薛兆德为难地上前一步,对老母亲温和地道:“娘也别生气,这阵子京都时局纷乱,这小子既然来路不明不如放在眼皮子底下监视。”
“荒唐!”老妇人冷冷道,“住在后院子里成何体统?传出去,姑娘们的清白还要不要了?”
“放在眼皮子底下惹出事也好善后不是?”薛兆德劝道。
老夫人兀自坐在椅子上沉默片刻,抬头眯了眯眼问道:“真的不是林家小儿?”
“自然不是。”
老夫人一把年纪,即便苍老,却眼神锐利,薛兆德有些吃不消,赶忙答道。
“可有证据?”老夫人收回视线淡淡道。
“林家虽然香火不盛,可出的个个都是人中龙凤,今日一见,我倒是不觉得。”
只凭这个可真是太武断了。
可老夫人想到当年的林太傅,又想到后来的林大人,又不觉得稀奇了。
只道:“你看着办就好,不要再让我失望。”
老夫人几乎一字一顿说道,薛兆德脸色一红,只道:“娘放心。”
两人又断断续续说了好些子话,直到老夫人面露疲惫之色,薛兆德退出来。
踏出门槛,他几乎觉得自己的后背被汗水浸湿。
林业就在侍郎府住了下来,好在确实安分守己,也不怎么出门,平时只在院子里晃悠,也会避着女眷。
薛静真是恨铁不成钢,她再一次假装路过林业的院子后,几乎将手中捏着的腊梅枝桠捻碎:“真是个愣头青,给了他那么多暗示,愣是不出一声。”
白露见她面上恼恨,心念一动,道:“小姐,夫人既然说别去出头,何不放着让别人来?”
薛静微微蹙眉,想了片刻却是没想明白,瞥了白露一眼道:“怎么说?”
“咱们侍郎府不是还有人么?”白露卖了个关子,微微一笑。
“你是说……”薛静顿悟,“薛涵?”
她冷嗤一声:“那丫头做事缩手缩脚,整个人像个乌龟似的恨不得整天缩在自己的龟壳里,指望她?别逗了。”
白露摇了摇头。
薛静有些恼了:“你直接说,别弄些哑谜猜来猜去。”
白露朝一方弩了弩嘴,薛静看明白后,微微瞪大眼睛:“那个狐……”
“嘘。”白露立刻将食指放在唇边。
薛静猛地噤声,眼珠转了好几圈,忍不住笑起来:“还是你这丫头有注意。”顿了顿,她有些犯难,“可薛仪那边……”
“小姐不用担心,届时大小姐什么都没做,她也难逃干系。”白露道。
薛静笑了:“那你可让我省心些。”
白露微微一笑,没有继续接话。
又几日,下了好几场大雪,家家户户闭门不出。又听说山道上闹了好几场雪崩,砸了好些人,雪灾还毁了好些村庄。
原本只是小小的雪灾,地方县令上报来请求援助,可京都这边接到折子,一看也只不过死了些农民,便没多在意。
直到雪灾一步一步逐渐扩大化,下面的折子雪花一样往上报。
恰巧,有一批盗墓者盗取了前朝皇陵,在押运过程中遇到雪崩,好几车物件儿就被冲散了。
而一部分物件恰好被冲到几个村庄跟前,好些村民见着好东西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开抢,最后竟然演变成了斗殴,打死了好些人。
县令连忙派人去将那些来路不正的东西搜来,却被村民扛着锄头轰了出去。
县令怒火上心头,加派了人手,最终导致了恶劣事件。
另一方面据闻有一来京商人恰好路过,捡了一把金扣锁进京,却被鉴定出是前朝皇室用品。
商人差点吓得尿裤子。
这事儿传着传着就和雪灾的事儿一起传到了御前。
元帝震惊了,下点雪罢了居然还闹出这么多事儿。
薛兆德忙活得脚不沾地,收拾收拾又去了刑部。
再加之吴氏的刻意放纵,后院子便出现了无人管理的趋势。
柳如画将一串耳坠扔在梳妆台上,自桌前坐下,看着镜子里那张面若桃花,眼波流转的娇俏面容,眉间却难掩忧色,她忽然轻声叹了口气道:“回不了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