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御史如梦初醒:“啊,可以。”说着便看向董夫人,“要不叫兰娘过来?”说话间有着商量的语气。
董夫人淡淡应了一声,又道:“派人去叫来便可。”
董御史指挥小厮去叫小环的母亲兰娘,薛仪看着董夫人,又看了看董御史,若有所思。
“怎么了?”容宸俯身过来,低声道,“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问题?”
薛仪咧了咧嘴:“算是。”
“什么算是?”容宸侧过头看她,“发现了什么?”
薛仪眨眨眼:“自己猜罢。”这动作有着说不出的狡黠和调皮。
容宸一怔。薛仪又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兰娘很快被叫了来,是个三十岁出头的妇女,同普通下人一样,并没有什么差别,她进了屋率先对董御史和董夫人行礼。
董御史当即道:“这是德小世子,薛大小姐。”
兰娘又侧身对着容宸和薛仪行礼。
“你是小环的母亲兰娘?”薛仪端着茶杯,不疾不徐地道。
“是。”兰娘面上并没有普通下人那种惶恐不安的表情,只是十分平淡,几乎堪称面无表情。
薛仪抬眸看了董夫人一眼,又看向兰娘:“董小姐出事当日,小环回来可有说什么?”
容宸方才顺着薛仪的目光看了一坐一跪两人一眼,神色渐渐严肃起来——
两人的表情为何一模一样呢?
薛仪抿唇笑了笑:“不用拘泥于礼数,我只是单纯为了了解小环才唤你来,你先起身罢。”
兰娘默不作声。
董御史为难的看了容宸一眼,他并不认为不拘泥礼数是好事,相反,反而有些无礼。
可容宸却一本正经点了点头表示默许。
董御史迟疑一下,轻咳一声:“兰娘,听薛大小姐的话,起身罢。”
兰娘这才乖顺的起身,薛仪瞧着她的面色,也如同董夫人一般,惨白没有血色,眼圈下一片青紫,缓缓叹了口气:“小环也许是被人逼死的,兰娘,你是她最亲近的人,你一定知道不少消息,我问的问题,能告诉我吗?”
兰娘睫毛颤了颤,只轻声道:“薛大小姐但说无妨。”
薛仪眸光闪了闪,遂道:“小环从踏青那日回来之后,有跟你说过什么么?”
“没有。”她平静地回答。
“那之后被大理寺传唤的两次呢?”
“没有。”
“她可有经常做噩梦。”
“她并不和奴婢住在一下,不过和她同住的小莲确实说她时常做噩梦。”
薛仪眯了眯眼,陷入了深思。
“有线索?”容宸又靠过来小声问。
“暂时还没有。”
薛仪瞥了他一眼,慢悠悠答道。
容宸面色无波的又靠了回去,眼底隐隐有些失望。
薛仪又问了兰娘一些寻常的问题,加深对小环的了解,兰娘一一作答。
待到兰娘作答完毕,她却是话锋一转,抬眸看向对面方才就坐着聆听纹丝未动的董夫人,抿唇笑起来:“董夫人为何一言不发?是有心事?”
董夫人恍若未闻。
“哎。”董御史叹了口气,“槐儿没了,她就时常这样了,德小世子,薛大小姐,见谅。”
薛仪不置可否,端着茶杯轻轻晃动,唇边一抹明亮的笑意:“此言差矣,小女倒认为,董夫人是极为刻意的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呢。”她缓缓放满了语速,“董夫人是否是有什么重要的线索没有告诉我们呢?”
屋内忽的又寂静了下去。
对方没有回答,薛仪便继续道:“上次吊唁之时见到董夫人,董夫人一副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了的模样,可这一次,眼里虽说算不上释怀,却是完完全全的淡漠,对待一个有着杀女嫌疑的嫌疑犯,这么短时间到底为什么转变如此快呢?”
“我们已经知道薛大小姐不一定是凶手,只是有嫌疑,自然不会憎恶学大小姐。”董御史见董夫人不说话,平静地接话道。
薛仪似笑非笑看了董御史一眼,又看着董夫人继续道:“董夫人除了按照规矩跟德小世子和小女打过招呼之后,便几乎不看我们也不同我们讲话,看起来似乎是像被女儿的死折磨得心灰意冷,可小女将这种行为理解为一种反抗。”
董夫人垂着眸子的睫毛动了一下,随即却又闭了闭眼,仍旧未说话。
董御史听罢笑了一声:“薛大小姐说笑了。”
“小女可不是说笑哦,董御史大人。”薛仪皮笑肉不笑看着董御史,“我可是认真的哦,而且我还没有说话,董御史又何必着急呢。”
“董夫人从打过招呼后,既不跟我们说话,也不再配合我们的事情,刚才从府门口到这里一路过来我发现董夫人与董御史站在一起间隔距离还有些远呢,我和德小世子一起行走,若是放在同一平面,大约会相隔三个拳头的距离,可是你们夫妻二人之间,走路的间隔距离却宽到放佛就是陌生人。你们夫妻必然是在见我们之前经历过争吵,并且董夫人始终不原谅董御史,是以才选择了默默反抗式的僵持冷战。”
容宸恍然大悟——
原来这就是薛仪方才说的不对劲的地方,夫妻二人没有亲昵,只有淡漠和疏离。
好在薛仪是个敏感的丫头,否则他是决计注意不到这种细节的。
女孩儿就是心细。
董御史听了薛仪的话,依旧笑着道:“薛大小姐,话可不能乱说,微臣和内子近来确实因为槐儿的事疏离了许多,可薛大小姐所言之事却是子虚乌有的。”
“是否子虚乌有,董御史知道,董夫人知道,小女知道就行,董御史大可放心。”薛仪闲闲地端着茶杯嗅了一下沁香,随即搁下茶杯,“不过董御史坚持董夫人是没有错的,那么问题便是出在董御史身上了。”
“董御史。”她波澜不惊地微笑,看向董御史道,“跟小女说说你心里的愧疚从何而来罢。”
董御史一怔,犹如藏在心里的东西被毫不留情揭开顿时有些难堪,面上却泰然自若:“薛大小姐,老臣不明白薛大小姐所言愧疚一词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