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者应修身养气,因为领导不是简单的个人行为,经验丰富、气涵深远才镇得住、管得好。所以,修身也好,养气也好,绝不是指闭门打坐,而是在领导的过程中不断历练自己,提高自己。
唐朝名相张说就是在仕途的过程中,经过千锤百炼找到了修身的门径。
张说初涉仕途,春风得意,不久,他发现现实的政坛不容乐观。武则天自称帝以来,一直为百年之后皇权的归属问题寝食不安,在李氏和武氏之间摇摆不定。李氏根基深厚,深得民心,但在现实的权力安排上,武则天更偏向武氏集团(武三思、武承嗣等人)。故此,朝中忠贞之士不得不受阻于这一格局,行动甚是艰难,更何况新来乍到的张说?武则天知道他血气方刚,又确有才干,但也未予以眷顾,只让他做了个京城的闲职小官。为此,年轻气盛的张说深感郁郁不得志,无法施展自己的宏远抱负。
时光似箭,转眼,张说在右补阙的职位上消耗了宝贵的十来年。他担任拾遗、补阙这类言官,品低位轻,毫无地位。其间,他曾被派到军中担任过文职官员。万岁通天(公元696-697年)年间,契丹李尽忠、孙万荣犯边。大将王孝杰临危受命,就任清边道总管,统兵18万前往征讨。军到峡石谷遇敌,道险敌众,官军不利,出谷以后,后军总管苏宏晖畏敌逃跑,王孝杰缺乏后援,营中溃乱,他坠谷而死,兵士死伤殆尽。年轻的张说时为节度管记,他脱离了京师的沉闷,沐浴战场的洗礼,深为将士为国捐躯的悲壮而感奋。他飞驰上奏,陈述王孝杰败亡之状:“王孝杰忠勇无畏,竭诚为国,深入敌境,以少御众,只为后援不到,所以致败。”武则天听完,立即追赠王孝杰为夏官(兵部)尚书,封耿国公,拜其子为朝散大夫。张说回到京城后,依然故我,还是当他的不痛不痒的右补阙。
公元700年,武则天离京去三阳宫避暑。到了秋天还不肯还朝。于是,一片忠心的张说上疏劝谏武则天应早早还朝。一纸上书,音讯皆无,张说从这件事上深深体会到人微言轻。这时,武三思之流又把他当作装点门面、粉饰太平的文人。一日,武承训迎娶太子李显之女安乐公主,宴席之上,武三思命令宰相苏味道、李峤、沈期、宋之问和张说以《花烛行》为题作赋,张说虽不像宋之问等人那样趋炎附势,也不得不违心地写出诗篇来。
长安初年,武则天让男宠张易之、张昌宗兄弟负责编撰大型类书《三教珠英》,张氏兄弟广引文学之士,朝夕置酒高会,历年不曾下笔。还是张说与徐坚二人刻意坚持以《文思博要》为本,加上姓氏、宗族二部,体例既定,众人才依制动手,一千三百卷的大书很快修成,不知是因为张说的文才能力再次引起了武则天的注意,还是因为他支持完成了张氏兄弟挂名的编撰任务,张说终于得到提升,从起居舍人升到凤阁舍人。武则天时,凤阁舍人即中书舍人,有草诏之权。张说当上凤阁舍人,意味着他进入权力中心。这次迁官,激发了他的扶摇之志。他正要青云直上,却被别人折断了翅膀。
事情由魏元忠而起。他既是御史大夫,又是太子府的属官,在武则天的男宠权倾朝野之时,魏元忠却铁骨铮铮,他上奏武则天说,自己深受皇恩,却使小人得在君侧,实在是罪过匪浅,武则天览表不悦,张氏兄弟则诬陷他意欲谋反,扶立太子登基,太子李显、相王李旦被召来与魏元忠对簿公堂,反复未决,张昌宗又拉上张说,让他作伪证。张说起先假意应允,武则天宣他上殿,他有些害怕,宋王景用名节道义激励他直言不讳,“万代瞻仰,在此一举,”张说为宋王景的一身正气所感染,毅然上殿仗义执言,因此招来杀身大祸,满朝宰相噤若寒蝉,只有朱敬则上疏申辩,说魏张二人素称忠正,所罪无名,若令受罪,岂不令天下失望?武则天才免去二人死罪;张说被流放钦州(今广西钦州北),时年三十七岁。
中宗继位后张说还京,累迁至工部侍郎。景云元年丧母去职,依礼当服丧三年,中宗授他黄门侍郎(即门下侍郎),张说辞官不拜。当时风气败坏,丧亲去职的官员都以起复为荣。张说守孝三年,大受时人嘉许。因此,张说服丧期满后被拜为兵部侍郎,加弘文馆学士。张说一面发挥自己儒雅文才的特点,一面渐渐熟悉军事部门的事务,包括掌握军事制度、边疆形势等等。
中宗不是张说心目中的明君,他昏庸软弱,韦后与武氏余党联合统治,使上层混乱不堪。韦后想效法武则天,一圆女皇梦,遂毒死中宗,改立少主李重茂。接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久,李旦之子李隆基发动政变,韦氏集团土崩瓦解,睿宗李旦得以再次登基。
睿宗即位,张说又迁中书侍郎,兼雍州长史。当时,中宗一脉不甘心皇权旁落,决心孤注一掷。景云元年(公元710年)秋,中宗之子、谯王李重福在洛阳起事,顷刻之间全军覆没。洛阳留守抓住李重福的余党几百人拷问罪状,始终问不出个所以然。睿宗派张说前去审查。张说举重若轻,敏锐明断,一个晚上就问出主谋张灵均、郑忄音等人,并将他们斩首示众。其余无辜之人一律释放。睿宗对他的办事能力赞赏不已:“不是你忠正明达,事情哪能解决得如此迅速!”
张说历仕武则天、中宗二朝,都无法一试身手。睿宗亦不足以给他提供这样一个机会,他与中宗同样软弱无能,太子李隆基与姑妈太平公主两派明争暗斗,睿宗形同傀儡。文武百官在潮来潮去的宫廷政变中深感疲惫:必须有一位圣明君主重整山河。
通过接触,张说发现了太子李隆基的雄才大略。他与国子司业褚无量同为太子侍读,潜心辅佐,深得太子敬重。景云二年(公元711年),张说第一次拜相,依照惯例监修国史。这年二月,太平公主与太子之间的斗争已进入白热化状态,谣言四起,说宫中要发生兵变。睿宗惴惴不安,召开御前会议,群臣面面相觑。张说指出:“这是奸人设计,企图摇动东宫,若使太子监国,君臣名分既定,自然灾难不生。”睿宗好像找到了救命草,依言而行。延和元年(公元712年),太子李隆基加冕受禅,是为玄宗。但斗争并未结束,太上皇李旦空虚寂寞,又在太平公主的劝说下夺回处理大政的权力,太平公主又开始新一轮的政治经营。她的最终目标是当上女皇。七名宰相中,半数以上被她拉拢,张说不肯依附,遂罢去相位,被打发去洛阳为官。张说深深洞悉公主的阴谋:废去玄宗,先拥睿宗复位。因此,他遣使献佩刀于玄宗,要他先发制人。玄宗采纳了他的意见,经过紧张的准备之后,一举消灭了姑妈的势力。这一次,太上皇彻底退出了政坛。玄宗改号开元,从此开始了长达几十年的开元之治。
不久,张说作为开元功臣集团的一员,志得意满地再次入京拜相,封爵燕国公,赐实封二百户。他以为在明君的领导下可以大有作为,想不到只是取消了泼寒胡戏(唐时从西域康国传来的一种歌舞,康国每年十一月,鼓舞乞寒,以水交泼为乐,张说认为不宜在接见外族使节时演出,有伤国体),就席不暇暖地离开京城。经过几番政治风云,张说还是过于单纯,败在以“尚通”(司马光语)著称的姚崇手里。
姚、张二人积怨很深,张说曾指使赵彦昭弹劾姚崇,玄宗不听。后来,姚崇被起用为宰相,协助玄宗大刀阔斧地刷新政治。张说看到姚崇受到玄宗如此赏识,想借助岐王李隆范来对抗姚崇。玄宗对于兄弟虽然友爱,却决不许他们参与政治,而按规定,朝臣也绝不能与宗室交结往来,张说情急之中犯了一个常识性的错误,被姚崇抓住了把柄。玄宗此时也正在处心积虑地解决功臣问题,张说自投罗网,被贬为相州刺史(相州治所在今河南安阳)、河北道按察使。
开元六年,张说结束了几年的贬官生涯,以右羽林将军检校(暂行代理)幽州都督。他一身戎装,入朝觐见,以示赤胆忠心,为国效命,玄宗一见大喜。出居边任的张说觉得事尚可为,表现得慷慨豪迈。
开元八年,张说又改授并州(治所在今太原)大都督府长史,兼天兵军节度使,总制一方军政,干了八件相当漂亮的事情。一是安抚铁勒。开元三年,突厥为拔野固所败,部下纷纷投降,被安置在河曲(山西芮城县西风陵渡一带)附近,不久突厥降将阿布思复又叛乱,朔方军受命平定。铁勒族的仆固都督勺磨等人继续勾结突厥扰乱边境,王设下诱敌之计,将其全部诛灭。但是九姓铁勒其他各部同罗、拔野固等闻讯疑惧不安,气氛很是紧张,处置稍微不善,铁勒一旦起兵,边疆将会重燃战火。天兵军节度使张说带亲骑二十,要深入同罗诸部,副使李宪劝他不要轻蹈险地,说“胡虏”毫无恩义。张说答道:“我肉非黄羊,不畏其食,血非野马,不畏其刺,士当临危效命!”他到了铁勒军部,夜宿他们的军帐,以示毫无猜忌,并召见各部酋长,宣讲朝廷恩德,劝导他们安居乐业,不必顾虑。一席话推心置腹,双方的嫌隙尽行冰释,九姓铁勒才算安定下来。张说的胆识和魄力让玄宗大开眼界,也让大将王大为叹服。其二是安抚党项。开元九年(公元721年)四月,兰池州康待宾带领边境各族5万人发动叛乱,攻陷六胡州,进逼夏州(今陕西靖边),朔方大总管王再次率兵出征,张说奉命参与军政谋划。康待宾为王擒获,送京师斩首。但是,叛乱并未平息。党项族又与叛乱者合谋,攻银城、连谷,占据府库,张说率步骑万人出合河关,出其不意掩袭敌军,一直追到骆驼堰。这时叛军内讧,党项族反戈一击,叛兵溃败,向西逃入铁建山。张说安抚党项,让他们恢复旧业。讨击使阿史那献说党项族反复无常,应该一起消灭。张说反驳说:“王者的军队应该讨伐叛逆,安抚归化,哪能杀掉降附之人。”根据他的建议,开元十二年(公元724年),玄宗设置麟州(治所在今陕西神木),安置党项族。
开元十年,张说以宰相兼领朔方节度大使,负责西北边防。张说亲自巡行边城,操练士兵。丰州九原(今内蒙古五原县)西受降城为水冲坏,张说于城东别置新城。这年八月,康待宾的余党康愿子又在庆州反叛,自称可汗,掠夺牧马,渡过黄河逃出塞外,张说发兵追击,在木盘木抓住康愿子,俘虏300余人。为避免降附的少数民族常在边疆作乱,张说奏请把河曲六州的少数民族5万多人迁到内地的唐、邓、仙、豫等州,严密监视。
统观张说的军事举动,是以安抚为主,讨伐为辅。他不仅能够上马杀敌,立功疆场,而且能够审时度势,高瞻远瞩。他对时势是有深刻的把握能力和洞察能力,常常能够把军事和政治二者结合起来作出通盘考虑。这是他不同于一般武将的过人之处。
开元九年(公元721年)张说终于如愿以偿,以兵部侍郎拜相。
气度有天生的成分,但更多靠后天磨练。领导大成者无不注重通过实践活动修练自己的领导气度,张说几十年的修练方成正果即为明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