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彬,字国华,河北真定灵寿人,出生于后唐长兴二年(公元931年),比赵匡胤小四岁。后周郭威时,曹彬的姐姐为皇妃,因而贵为皇亲国戚。
后周世宗时,曹彬任供奉官,管世宗皇帝柴荣的饮食茶酒之用。当时赵匡胤为后周大将,喜欢喝酒,便常去曹彬那里要酒喝,而且常能得到,后来才知道他所要得的那些酒,全是曹彬自掏腰包到街市上沽来的。于是问曹彬:“我正因为你常管酒,所以才来向你要酒喝,你怎么去到街市为我沽酒呢?”曹彬说:“我掌管的是官酒,怎么能私自动用呢。”
对于这件事,赵匡胤印象很深。登基以后,在与臣僚说起后周世宗旧臣时,赵匡胤深有感触地称赞道:“不敢负其主者,独尊彬耳。”曹彬的行为,正如《诗经》所曰:“靖共尔位,好是正直。神之听之,介尔景福。”曹彬作为一个小小的供奉官,就能敬奉职位,以官酒不能私用,宁可掏钱到街市去买,一边为公的,一边为仁义,正直如此,得到赵匡胤的称赞,后来又为赵匡胤所倚重,曹彬果然有福气。
曹彬为人不谄谀,不趋炎附势。在后周时,赵匡胤出任禁军统帅,后周的官员纷纷以交结赵匡胤为荣,于是府门前车水马龙,总是热闹非凡。因为后周世宗皇帝柴荣是郭威的外甥,他当了皇帝,与曹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此时的曹彬也就失去了皇亲国戚的地位。赵匡胤十分赞赏曹彬,从内心里想结交这位正直而不伐人的朝中内奉官,然而曹彬却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对朝中官员大都去讨好赵匡胤的事儿,冷眼旁观,更不因赵匡胤对他欣赏就去趋炎附势。
赵匡胤升任禁军统帅后,曹彬与他的交往反而更少起来,没有公事,决不进他的府门。对他举行的邀请宴会,也绝少参加。
赵匡胤对此有所不解,但依然赞尚他的人品。即皇帝位后,任命曹彬为客省使(外交官)。一次,赵匡胤与曹彬谈话,聊起了以前的往事,问:“我在周为将时,朝中的官员,我最想结交的就是你,你为何要故意疏远我呢?”曹彬找了个借口,回答说:“臣为周室近亲,复恭内职,靖恭守位,犹恐获过,怎么敢随便交结人呢?”赵匡胤笑道:“世宗即位之后,你还算什么周室近亲呢?”曹彬神色从容,道:“虽不是周室近亲,但同在一朝奉职,何用交结?”曹彬回答得很耿介,意思是秉公办事,心不挟私,何必一定要互相交结呢,仍然是一副正气,并不因赵匡胤已是皇上而有半点奴颜。
庄子曾经说过:“孝子不谀其亲,忠臣不谄其君。”可以说,曹彬就是这样的人。有道是趋炎附势,人之通病。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为势所趋者到处可见,但在曹彬身上却没有一点势利气,这该是何等宝贵。
曹彬品德兼优,器识宽大。在实施“削夺节度使之权”时期,赵匡胤曾委派他权知徐州。在徐州任上,曹彬不但为官清廉,而且体恤民众。有一次他审理一桩案子,案犯是在州衙门做事的人,经审理,案犯之罪十分清楚,依法律应判杖刑,但是他没有立即对犯人执行刑罚,而是让犯人戴罪在衙门继续做事,待一年以后再对犯人执行杖刑。对此,其他州吏颇为不解,就问:“大人明明已将案情审理清楚,并已按法律判了杖刑,却不执行刑罚,待一年后再执行,难道大人对此案还有什么疑点吗?”曹彬回答说:“此人所犯之罪,是为他媳妇的事才犯的罪。他刚刚结婚成家,如果马上对他施刑,其家人亲戚就会迁怒于新妇,一天到晚对新妇恶言相向,打骂不止,这样新妇就没法活下去了。如果新妇为犯人生男育女,在夫家有了根基,那么他的家人亲戚就不敢再迁怒新妇。所以,我虽按法律判了他的刑,而又要等到一年后再对他施行,是为犯人的家中和睦。”由此可鉴,曹彬为人之善。
赵匡胤了解曹彬,知道他一贯忠于职守,谨慎持重,有一次特意召见曹彬,请他推荐人才,并向他征求对军政官员一些人的看法,曹彬答道:“陛下让我为将,我只知道打仗的事,别的事我就不知道了。推荐人才,这是宰相们的职责,我如随意向陛下推荐人,就是僭越。”赵匡胤道:“卿姑试推荐个人,看是否合朕心意。”曹彬推辞不过,只得说:“转运使沈伦,随军入蜀,独居蔬食。及车归时,箧中惟图书数卷。其人清节过人。”赵匡胤大喜,特擢沈伦为枢密副使。
作为一个有操守的人,不矜功也是曹彬的一大美德。他作为主帅平定江南后,班师归来入朝见到赵匡胤,只字不提征战的功劳和苦劳,而是在奏折上写:“奉敕差往江南,勾当公事回。”意思是说受皇帝的委派,到江南去出了一回公差,现在已经回来了。曹彬的这一表现与当年鲁国的孟之反相类。在《论语》中孔子曾说过这件事:鲁国的孟之反这个人不喜欢夸功,军队败退时,他留在后面掩护军队撤退。等他退到城门时,一面用鞭子打着自己的马,一面说:“不是因为我胆大才留在后面的,是我这匹马不肯往前走。”如果孔子能活到宋朝,听到有显赫功勋的曹彬说的“奉敕差往江南,勾当公事回”这句话,肯定会说曹彬比孟之反更不夸功。
像曹彬这样能出污泥而不染,且有经邦治国本领的人才十分难得。然而更为难得的是作为管人者的赵匡胤,不以亲近、谗媚为喜,而是能明察人才的本质。有这样的眼光,也就不愁不发现有用的贤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