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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生死轮转(下)

“多亏有你,王兄弟,大恩不言谢,今日之事,我青山定当铭记于心,来日若有需要我的,尽管开口!”青山脸色浓重地向王朗抱了抱拳,转身扶起族长青石的尸体,经过这一夜,他仿佛变了个人,或者说,终于变得成熟了,王朗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总归今日之后,他便要离开这里,和这个部落的联系,很可能止于明日朝阳升起那刻。

周围幸存下来的族人也尽皆默默无语,看着这一地的尸体,怔怔然木立在原地,浓重的血腥味顺着夜风吹散在四周,地上的血泊也被慢慢风干亦或浸润于潮湿的泥土之中。

“出事了!”仓皇的喊声在此刻寂静的夜里分外明显,青丘部落躲藏在粮仓内的几个人脸色急切地跑向场内的人群。

“不好了,那个。。那个女子。。”来人上气不接下气,显得十分惊讶和害怕。王朗认出他来,是青山的一个堂弟,今夜他负责守在那个受了重伤的女子身边。

“怎么回事!”青山黑着脸问道,他已经承受不住更多的打击了,今夜的事情对于一个刚满十六岁的孩子来说,实在是太过沉重,族人之中现在都隐隐将部落的明天寄托在他的身上。

“那个女子醒过来突然打昏了我们,现在不见了身影。”来人缓了口气说道。

“其他人有没有事情!”青山现在特别担心那些妇人和孩子,只有他们才是部落今后的希望。

“他们倒是没有事!”听了这句回答,青山明显松了口气,但是王朗从那回答的人的表情看出,话并没有说完。

果然,紧接着那人便又说出了一句话,让在场的几位心生忧虑。“那女子在打晕我之前,和我说了一句话。”咽了口口水,平息了下紧张的心情,接着说道:“她说,今天我不杀你们,不代表明日不杀你们,我们尸族和你们人族本就是死敌,若是再让我遇见,绝不手软!”眼神恐惧的看向青山,女子的威胁可能对于王朗来说并不是十分敏感,他不知道尸族的可怕。但是对于本属于这个世界的人族来说,却是丝毫不比今夜遇到的七个入侵者带来的灾难轻。

“该死,早知道就不救她了!”一个族人愤愤地说道。

“是啊,尸族都是些心狠手辣之辈,在他们眼里我们人类不过是他们的食物罢了。”有人附和道。

“但又有谁知道她是尸族呢,听说表面上尸族就和我们人族没有任何区别,只是他们以生灵的死气为食物,即使濒临死亡,如果让他们摄取到周围的死气,照样可以支撑数周寻找救治之法。但一般来说很难被发觉。”其中一人解释道。

王朗在听了几句后,下意识地看了看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数百具尸体,凝聚目力,淡淡的蓝色光芒附在双眼之上,这是刚刚他发现的一种特殊用法。通过调动来自外界的灵气进入身体,在体内流转下引导一丝气体汇聚在双目之中,可以发现青山这些人身上淡淡的白光,而身旁族长的尸体上则是黑色的阴郁之气。他将目光投射到远处的死尸上,观望之下,发现原先笼罩在许多死尸周身的黑色死气,已经消失不见,心下猜测很可能就在刚才他们争斗之时,在部落内的重伤女子凭借这其中上百具尸体浓郁的死气而恢复一些行动能力,可能是植入骨髓的人尸两族对立的思想缘故吧,她选择逃离这处人族聚居地,还好她昏迷这段时间青丘部落族人倾心救助,没有让其痛下杀手,只是打晕了几个看护的族人,悄声离开。

“过去看看!”青山发话,众人往粮仓地窖走去。青丘部落这个地窖,位于整个部落的后方数十米的地下,而门口也十分隐蔽,经过青山移动了好几处机关所在,才缓缓开启。下得地窖,来到地窖的一处角落,站立着几个妇人,脸色也是惊慌失措状。青山安慰了她们几下,和王朗几人走近,看了看已经空无一人的床面,没有发现任何痕迹,那女子应该是不想他们发现自己的任何信息。摇了摇手,示意众人离去,青山还有一堆事情要去忙,首先的便是安抚幸存的族人,然后安排葬礼。

王朗在踏出此地的一刹那,心中轻咦一声,不动声色地将角落处阴暗地面上遗落的一颗珠子隔空摄取合在掌心。这一手也是刚刚才领悟的,他在身化龙形击出那一击后,越发感觉对体内外灵气的掌控得心应手,刚才只不过是轻轻一伸手,脑中想着要拾起那颗珠子,便发觉掌心出生出一道灵气连接了和那珠子并轻松地摄取了过来。

要不是此时对灵气的敏感程度已经上升了一个台阶,王朗也不会发现这颗普通的珠子,他在离开的时候察觉到了一丝淡淡的死气,生气和死气都是灵气的一种,所以王朗能够凭借敏锐的感知发现,角落处有异常。于是将双目凝聚在那里,终于确定这丝死气就是发自那可平平无奇的珠子,应该和那女子有某些牵连,王朗心中想道。

青丘部落的葬礼程序十分简单,不过是搭起一处用树枝垒砌的高台,一人多高,点上一把火,在有几个族人围在一起念了几声“青丘之灵,永存人间。”就告一段落了。但是,如果单个人的葬礼也就罢了,但是这几百人的规模,实在是冲击人的心灵。

远远观望的王朗看着余下的族人低沉的声音响彻这片鲜血浸润的土地,眼中映照着漫天火焰的熊熊燃烧,心下也感觉到一丝伤感。

就连他都为这催人泪下的场面暗暗伤心难过,更何况那些幸存的族人。几声咏颂过后,便是接连不断的抽噎声。

青玉白皙的俏脸挂着泪痕,这些时日来,接连的打击使她这个才十六岁的少女不堪重负,终于在葬礼结束后缓缓倒下。

王朗身在她侧,连忙将其扶在身上,在和一旁肃穆站立的青山打了声招呼,将她扶向住处。

躺在石床上的少女,侧着头看着一侧的墙面,王朗能够察觉出她并没有睡着,于是看口柔声说道:“好好睡一觉吧,醒来之后希望你能坚强起来,你爷爷还有这些离开的人们都在这片天地间看着你们,看着你们将部落带往光明的路口,你要明白阴云不过遮蔽一时的天空,太阳的光芒终会显现。”

轻轻带过被子将她微微颤抖的身躯盖住,转身就要推门离去。

“你要走了是吗?”少女沙哑的声音响起。

房间里静默了数秒钟,少女侧过身来,用黑亮的眸子注视着他,“你要离开部落了吗?”

王朗回身露出一丝笑容,说道:“我还想在这里蹭吃蹭喝呢!你想赶我走吗?”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装作满脸吃惊地回答道。

少女俏脸微红,连忙转过身子,用被子蒙住脸,大声嚷道:“你爱走不走,我要睡觉了!”等到王朗低声笑了一声,合上房门出去后才一脸若有所思状,看着房顶怔怔出神。

王朗之所以没有很快离去,就是因为他觉得对着片天地的熟悉程度还不是很够,他需要更深入地了解一下这片地域的势力分布,比如那嚣张兵士所说的猎尸盟以及前几日发生的一众事情的核心——尸族。

在几天的缓和期后,族人们已经渐渐把这些伤痛都深深地埋在了心底,这几天,王朗也通过每个族人,了解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除了他从死去黑甲兵士口中得知的以外,他还通过一些道听途说和部落中出门在外未归的壮年族人寄回的信件了解了猎尸盟的大致情况。

猎尸盟,顾名思义,乃是对付尸族的盟军,它的领导者是当今四大部落族长中的一位,现任盟军首领叫做风天啸,是白虎族族长。而其他三位这些信件中并未提及,王朗也深知,这些出去的族人也不过是一些普通阶层的盟军兵士,能打听到的不过一些盟军中人尽皆知的一些情况。

当然,其中青山的老爹在军中混得还是不错,他通过围杀了几个尸族的地方小头目,得到了上级的看重,被提拔当了个小小的猎头,和那七个人中的首领不同,青山他老爹不是修士,在他寄给青山的信件中也有提及,其中盟军里分为两派,一派是依靠部署,通过严密的谋划采取行动的决策派,他们行动通常都是几十人一组出动,一步步接近目标,缓缓实现缉拿和围杀的目的;而另一方则是修士组成的武力派,他们人数相对较少,猎尸基本靠武力,由于数量和个人实力的区别,他们行动往往八人一组,刚好可以布置八极困尸阵,暴力抓取尸族,效率比决策派高很多,但是完成的量就比较少了。

两方在军中相互牵制,但是由于共同利益驱使,大的冲突是没有的,小的冲突却是时常发生。在武力派看来,那些身体素质很差的凡人,却是比一般尸族难对付多了,他们往往能在一边对着你笑,一边脑中谋划着将你一步步拖入他的陷阱,当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就算你个人武力再强,也难敌早等在周围的几十人的围攻。

深知内幕的人知晓,虽说修士在军中单挑实力超人,但也不会太过嚣张,而且这些决策派都归属于四个部落共同组成的长老团管辖,掌管修士势力的盟军首领也不敢为所欲为,他不过是明面上推举出来的主事人罢了,真正掌控者都是这些部落已经不出世的老家伙们。知道这些内幕的不超过十人,所以这些王朗也还无法知道。

先前那七人首领见到青山父亲留给青山的木牌,便认出了这个部落中可能存在于军中决策派的关系,他也不想惹是生非,自己不过是低阶修士中的一个,对于可能面临的几十人决策团队的报复虽然不怕,但也是深感麻烦。所以只在确认了这里早已断绝了和盟军决策派的联系才敢下手。这也是王朗通过分析得出的结论。

决策派猎头的木牌是红色字体,黑色底子,而武力派修士猎头的牌子则是黑色字体红色底子。两方的猎头死后,牌子按理需被收回,但被收回之前,若有其子弟带着牌子而来,便可以得到一份盟军内的不错差事,根据牌子所属阵营的不同,分归于两方,当然不可能得到猎头的位置,只是一个小校,但是相比于被各方征用而来的底层小兵,地位高了一级,待遇更是高出更多。如果要想升迁,还得靠尸族的阴珠来换取。一年前青山的父亲战死,将木牌寄回就是希望青山短时间内如果要出去谋生,就可以凭借着牌子谋取一个小校的职位,总比没地方去要强,盟军的待遇也是其他行业不能比的。

所谓阴珠,就是尸族死后体内死气所化,具体功效不知,青山的父亲得到了一枚低阶上品的阴珠而得以升迁至猎头,说明这些东西对于盟军修士或是凡人应该有很大的用途。看着手中的这颗小小的黑色珠子,王朗心想,这不会就是所谓的阴珠吧,但看其上面呈现的淡淡死气,最多也不过是劣质平,不知能不能达到低阶下品。

王朗试着运转脑海中浮现的那纸张上的无名功法,试探着用手靠近珠子,小心翼翼地吸取那浮于表面的黑气。

有句话说的好,初生牛犊不怕虎,就是因为刚刚出生的小牛不知道老虎的可怕,竟然敢无畏地撩拨胡须,现在王朗就在做着这样的事。要是被了解阴珠特性的人知道,肯定会被骂一句白痴,那是自取死路。不知道阴珠的用法,就贸然上手,这不就是没脑子的人干的事吗?

王朗只觉得一丝冰冷的气息流入体内,比之夜里吸纳入体内的生灵之气还要凉,这丝黑气在经脉中迅速窜入,仿佛蚊子遇到了血液一般,直接分为两股向着丹田和头顶灵识而去。不过在相继投入之后,呜咽两声,回头想要逃离,就又被两双大手给抓了回去,最终没了声息。

王朗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他甚至都没感觉,看过了许久身体也没有什么变化,他下意识地认为这东西果然是再低级不过的阴珠,或者根本就不是,只是那女子身上的装饰品罢了,于是就将其放在怀里,思考着过几日也许该和青山他们告别了。自己终于也要一个人独自踏入这片新的世界,去感受下有何光怪陆离,对此他也并没有忘记自己来自于哪里,对于回到自己的世界的念想也没有丝毫减少。他隐隐觉得,自己要想回去原来的世界,必须去了解这个陌生的世界,也许不久之后,他能发现某些线索。

死亡并不代表终结,因为总有希望的火光在最黑暗的时候点亮通往希望的道路。青丘部落几位怀孕的妇人诞下了新的生命,大约一年前,他们的男人被征用去补充盟军的兵力,就在一星期之前,寄回来的书信让她们如遭雷击,但是体内的生命让她们没有放弃,而是默默地仍受到了此刻,终于换来的是希望的微笑,而整个部落也充满喜悦,因为,这预示着,他们的传承不会断绝,他们还可以再次振作,重新经营自己的家园。

接过青山手中的两块黑红牌子,戴上青玉亲手编织的香草手环,王朗对面前的两人真诚地一笑,说道:“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只是出去走走,总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目光转向蜿蜒通往部落之外的荒草小道。

“到了那里,去找到那个叫黄叔的人,去盟军里找份好差事,也可以更好地让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青山拍了拍王朗的肩膀,咧嘴一笑,虽然有离别的愁绪,但是天性爽朗的他并没有纠结,那张黝黑的脸庞淡淡的胡须为他添了几分稳重,他也必须稳重,他还要带着族人重建家园,这小子身上担子很重啊!

“不会浪费的!”晃了晃手中的木牌,爽朗一笑,又对着青玉说道:“等你们这里的事办的差不多了,一旦稳定下来,可要到外面看看我哦,那时我一定大鱼大肉好好招待你们的。”

青玉促狭一笑,吐了吐舌头道:“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有人让我们去接济接济呢!”她想到王朗初来部落时那狼狈的模样,顿时一笑。

“再见!”三人异口同声,声音中难免掺杂着一丝莫名的情绪,是朋友间的友情羁绊,还是患难与共的离愁别绪,亦或是那朦朦胧胧的甜涩的依依不舍。

他从夕阳下而来,又在漫天的朝霞中离去,脚下的道路并不平坦,就像那长短不一高低不平的荒草漫道,但是坚定的脚步却永不会停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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