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海洋在南门人市呆了几天也没有找到心仪的工作。早就没电的手机装在口袋成了累赘。她来到石彤上班的宾馆,在吧台请人开了门,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挎上新买的肩包回家了。
豆爱爱和袁淑兰一起买了手机。两个人都在第一时间和秦海洋通了话。当她们得知秦海洋因为没有找到工作回家的消息时,豆爱爱非常内疚地对袁淑兰说:“淑淑姐,海洋姐是因为我失业的。我想找刘经理给她说一下,让海洋姐来接替我上班,我去别处找活。”袁淑兰说:“这怎么可能呢?刘经理这个人你不是不知道,她手腕硬着呢。再说,海洋姐那个脾气你还不了解吗?她是不吃回头草的马,既是这里给她双倍工资她也不会回来。”“那咋办?”豆爱爱说,“海洋姐一天没工作,我的心里就一天不好受。”袁淑兰说:“你为人义气,知恩报恩是对的。但是,也要讲方式方法。咱们现在有手机了,咱给朋友和熟人打电话,一起帮海洋姐找工作。”
秦海洋回家的消息很快传开了。她红的像参加了政协会荣誉归来的劳模一样,好多人来看望她,有的还提着礼品。来者的目的只有一个:让海洋帮自己或者子女在城里找一个工作。在这些封闭在乡村的人们心里,秦海洋神通广大,无所不能,比村长还要厉害呢!她别在腰间的、村长没有,全村人民都没有的手机就是有力的证据。秦海洋哭笑不得。对于来者,不敢推辞,也不敢答应,只能说,我记住了。我尽量努力,有机会就联系你们。乡亲们朴素的愿望和诚恳的话语,已经在秦海洋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经管她自己现在也没有工作,经管她才进省城没有几个熟人,根本就没有能力给谁找工作,但是,她还是想了很久,很多。
妹夫志宏骑自行车驮着连玉来了。一进门,连玉就抱怨着姐姐:“我离那么远坐在我家里都知道你给几个人在城里找到活儿了。我这阵子也想通了,一个人在家里种地管娃,你走的时候把志宏领上,让他跟你干活去。”
秦海洋拉着连玉的手说:“好妹妹,姐最爱你疼你了。姐在西安也经常寻思着给你们找个啥活,一时半会还没有合适的。姐一定给你们操这个心,给志宏找个好活儿。”
站在旁边的志宏听了,高兴地说:“姐,只要你给我找个好活,你去年春上盖鸡舍时借我的钱一分都不要,权当给你交介绍费了。”
“就是。”连玉说,“姐姐给志宏找活也是要求人的。现在的社会,没有人白给你帮忙。”
秦海洋说:“看你们把话说哪里去了!你们给姐借钱帮忙,这已经承情不浅了,姐报答还来不及,咋能昧着良心不给你们还钱呢?我要给你们还的钱早就攒够了。只不过没来得急取,都在卡上呢。”
院子里,哈三在叫志宏的名字。志宏答应着出去了。
海洋对连玉说:“志宏咋能跟这种人打交道呢?”
连玉说:“开年后,哈三一直跟着志宏干活。听志宏说,哈三是一个好小工,有眼色,腿也勤。”
秦海洋觉得哈三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她边从窗子往外面看着,说:“你叫他们进来吧。”
连玉到院子招呼哈三进了房子。秦海洋起身问候:“哈三,快坐下。最近忙啥?”
“跟着志宏干活呢。”连玉抢着说,“姐,我刚才不是给你说过了吗?”
海洋没有理睬连玉,继续问哈三:“怎么愿意下苦给人干活了?你赌博的技术不是很好吗?哎,脖子怎么了?被女人抓的吧?”
“别提了。”哈三叹气地说,“派出所查的紧,逮住两次罚了我五千块。夹二饼狗娘养的不是人!他日弄我上了两次大场,宰了我将近两万块钱,还给我放了帐,前天,他带着一帮人来收帐,差一点没把我掐死。”
秦海洋念起哈三曾经救过她,语重心长地对哈三说:“赌博是赌手气和底气。你家里情况不好,要是再赌下去,就会和长贵一样,连命都搭上了。你仔细想想,方圆几十里,哪个人靠赌博发家了?”
哈三点着头说:“是是,你说的对极了!我已经下决心金盆洗手了。这不,听说你在省城当招待员混的不错,今天是专门来投靠你的。”
秦海洋故作镇定地说:“你先跟着志宏好好干着,志宏在西安有钱挣你就有钱挣。咋样?”
哈三会意地朝志宏点点头,说:“没麻达。我们哥儿俩就拜托给你了。你们说话,我先走了。”
秦海洋从窗户看着哈三的背影,心想:他真的变好了吗?
孙夫人手里拿着削好的一个苹果在正看电视的孙局眼前晃悠着。孙局满面严肃,不予理睬。
孙夫人坐在孙局刚才放下胳膊的沙发扶手上,搂住孙局的脖子说:“都几天了,还不消气?”她见丈夫不理睬自己,就把苹果放在孙局的嘴边,深情地看着他说,“苹果又没惹你,你咬一口,我就绣十字绣去了。”
孙局如梦方醒。他接过苹果,狠狠地咬了一口,看似很香地嚼了几下咽下去,嘴角流着果汁,目光怜悯地看着妻子说:“老婆削的苹果真甜!”说罢,又狠狠地咬了一口。
孙夫人看着丈夫吃的很甜、很香,很开心。她忽然站起来,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感觉到一道蓝光绕着身子转了一圈,卷着肩上的负重,从自己额头划过。她顿时感到浑身轻松。一口奇怪的气味从自己喉咙里喷出,她立即闻到满屋子飘荡着苹果的香味。她感觉到遮挡在自己眼睛前面的雾气没有了,一切都是那么明亮、清晰。她听见了自己“怦怦”心跳的声音。她深呼吸着,接受着五脏六腑的回归。
孙局觉得爱人的神情非常奇怪。他连忙站起来问道:“老婆,老婆你怎么了?”
孙夫人“哇”地一声哭了。脸上挂满了汗珠。她抱住自己心爱的丈夫说:“老汉,我回到从前了!”
孙局也抱住爱人,眼睛里闪烁着泪花,激动地说:“更年期,更年期,更不满一年,就不叫更年期。”
门铃响了。孙夫人要去开门。孙局把爱人抱的更紧了:“别管。让它响去。”
孙局手机响了。他一看,过去直接拉开了门。
“大白天的干甚么尼?这么长时间不开门。”薛老板嚷嚷着来到客厅坐在沙发上。
孙局去洗手间洗脸去了。
孙夫人下意识的用手在眼睛上擦了擦,拿起一个玻璃杯往净水器跟前走着说:“刚才和你哥说话呢,有点激动了。呵呵。”
薛老板故意瞅着孙夫人的眼睛说:“嫂子,不会是回忆当年吧?”
“我们有什么当年呢?”孙局从洗手间出来往沙发跟前走着说:“结婚之前就见过一次面。”
“哈哈,那你就应该再追一次嫂子,把当年没有追到的浪漫追回来。”薛老板接过孙夫人递来的杯子说,“嫂子,你说对不对啊?”
孙夫人说:“老夫老妻的,只要目下感情好就行了,还要啥当年呢?”
“嘿,这太阳还从西边出来了。”薛老板本来是想给孙局两口发动一场“战争”,没想到孙夫人居然没有上气,便直奔主题说,“老哥,咱们得把海洋的事情合计合计。她还没有找到工作尼。”
孙夫人说:“我给她打电话了。她回家了。”
“是真是假?”薛老板看看孙夫人,看看孙局,焦急地说,“嫂子啊老哥,看在多年的交情上,你们就行行好,帮帮我吧!”
孙局看着薛老板,认真地问道:“你真的看中了海洋?你看上她的什么?”
薛老板说:“你是了解老弟的。我不是心花的人。妻子去世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对哪个女人动心过。这个秦海洋不知道怎么的,见了第一眼就叫我钟情了。”薛老板低下头,两手在膝盖上搓着说,“当然,这也是我一厢情愿。人家怎么想,咱还不知道尼。我比她大了十岁,看人家嫌弃不嫌弃。不管怎么,没有结果之前,咱就要加倍努力。就像我当年开矿,开着开着有煤了,开着开着没煤了,几个关系相好的老把式怕我倾家荡产,劝我封口,我说,‘没有开到该见底的深度,怎么就能知道是失败的尼?’嘿嘿,坚持了三天,黑亮黑亮的标准煤就出来了。”
孙夫人站在一旁用毛巾擦着脸不做声。
孙局说:“等海洋来西安了我约她,咱们坐坐。”
薛老板高兴地说:“太感谢老哥了!你就是我薛某人的贵人。”
孙局指指夫人说:“还有你嫂子呢。”
薛老板赶紧对孙夫人笑笑说:“是的是的,这事情还全凭嫂子尼。”
一上班,豆爱爱就把手机揣在袖筒里给袁淑兰打骚扰。袁淑兰手往旗袍里面一伸,她又挂了。一连几次都是这样。豆爱爱心里乐得忘了自己在上班。其实,豆爱爱的一举一动早就被徐蕾发现了。自从徐蕾来这里当门迎,豆爱爱从来就没有主动地和她说过话。尤其是徐蕾代替马丽当了领班后,豆爱爱从来就没有正眼瞧过她。徐蕾觉得豆爱爱傲慢,没有把她放在眼里,怀恨在心,伺机报复。看你豆爱爱还敢拿鸡蛋碰石头不?
刘经理照例“光临”来了。门迎们“欢迎下次再来”走刘经理后,徐蕾跟在刘经理身后进了餐厅。
徐蕾出来不久,刘经理出来了。她径直来到豆爱爱跟前,说:“小豆,把胳膊伸出来。”
豆爱爱极不愿意地伸出了胳膊。刘经理在豆爱爱的两只袖筒上摸了几个来回,并没有摸到手机。她有点尴尬地说:“上班时间可不准玩手机呀。”
豆爱爱生气了。她鼓足勇气说:“谁说我玩手机了?叫她站出来。”
刘经理最反感员工顶嘴了。她立即板着脸说:“没玩还不能提醒你一下?”
豆爱爱毫不示弱:“那你摸我干啥?袁淑兰也有手机,你怎么不摸她呢?”
“我愿意摸你!你是金枝玉叶啊?你凶什么凶?”刘经理提高嗓门说,“不想干了就直接说。”
“你这是侵犯人权的行为!”豆爱爱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也提高嗓门说,“别总是拿那句话吓唬人!你就不能想一句新词儿吗?”
徐蕾见自己惹下事情了,刘经理下不来台了,赶紧跑到豆爱爱跟前,口气温和地说:“小豆,你少说点。”
徐蕾不出面,也许豆爱爱占个上风就罢休了。徐蕾这么一劝,豆爱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滚开!你这个卑鄙小人。自从你来到这里,是非就没有停止过。”豆爱爱大声地说,“我现在就不干了。”
袁淑兰也顾不得门迎纪律了,她叫喊着“豆豆,豆豆”追了进去。
更衣室里。袁淑兰劝豆爱爱:“爱爱,你别冲动,再想想。你走了,姐怎么办?”豆爱爱麻利地换着衣服说:“我受够了。我玩手机给你打骚扰不对,可是她徐蕾也不能当面不说,跑去告黑状。刘经理也不能摸我呀。她解雇海洋姐时,我就不想干了。把咱们这些人当了个啥?”
豆爱爱离开酒店,背着行李来到周媛的凉皮店,给老同学说明了事由,周媛让她先住下,并且诚恳地告诉她,你想在我这里打工也行,想转我一个店也行,一切随你。豆爱爱感谢了老同学收留,她对周媛说,我有一个好朋友,她为了我丢掉了工作,我得陪她找到工作以后再做打算。周媛对豆爱爱为人义气知恩报恩的举动赞叹不已。
豆爱爱给秦海洋打了电话,叫她赶快来西安一起找活。
姐妹俩在南门外公交车站相遇了。她们在仁义村一家小店里吃着凉皮,就着海洋从家里带来的锅盔馍。豆爱爱给秦海洋叙述了她和刘经理顶嘴的全部过程后说,徐蕾是个小心眼,欺软怕硬,嫉妒心太强了。她当着面连谁都没有说过,假装老好人,背后却经常告黑状。她在刘经理跟前把马丽告倒,捞了个领班,大家都看不惯她。
秦海洋放下筷子,在包里拿出一包面巾纸,抽了一张擦着嘴说:“咱俩都是性情中人,容易感情用事,这是咱的缺点啊。你看袁淑兰,平时嘻嘻哈哈疯疯癫癫的,遇上事情,她比谁都冷静,咱要向她学习。”
“淑淑姐说了,她非得把领班从徐蕾手里夺回来不可。”豆爱爱说。
“她有这个能力。”海洋说,“袁淑兰比咱们心眼多。”
豆爱爱领着秦海洋来到周媛的凉皮店里。周媛正在和一个时尚漂亮女子说话。她给双方互相介绍后,爱爱和海洋得知,漂亮女子名字叫徐薇,是大学辍学专门赶场子做模特和礼仪的,虽然不是每天挣钱,月收入挺高。徐薇也看得上秦海洋和豆爱爱的身材条件,她对她俩说:“做我们这个行业,有时候还得挨饿受冻受委屈,只要你两个原意,我可以带你们去见见老板。老板看上了,就叫人给你们培训。”
秦海洋稍微思考后说:“咱先留个联系方式吧,等我们把手头的事情办完了,我们联系你。行不?”
徐薇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