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蕴要抓紧时间,所以她快马加鞭了三日,终于风尘仆仆的到了谢城。
谢城与余杭城并不算远,在前一世里,两城之间有联盟协议,但谢城遭到了刘之矣背叛,便轻轻松松被乱世给淘汰了。虽然前世龙蕴在这时候,还没有正式参与乱世争斗,但在她的心中,这么轻轻松松就被背叛剿袭。
龙蕴觉得:这谢城城主不是笨,就是傻。
再看她一身模样,哪里还有一丁点娇滴滴的样子?她穿着一身粗布衫子,裹了一条头巾在脑袋上,扎了个粗辫子放在脑后。背上只背了一个小小行囊,她脸上全都是一些风尘,本来水灵的眼眸子也像是被蒙了一层沙。现在的龙蕴看起来与一般农女无异。
在龙蕴前一世的记忆里,那一别有用心的宴后第二日,刘之矣便马不停蹄地去了外城,交涉军备的事。
所以她本以为自己离开余杭城的事,会多瞒上两天,但这一世不知道哪里出了偏差。让刘之矣鬼使神差竟折回了一趟,先看到了那一张纸,再看见了桃莹,迂回地一问,便轻轻松松让桃莹给招了出来。
在龙蕴本来的计划里,她要在刘之矣将军备运回来之前,要偷到谢城城主的信物。
此时此刻她牵着一匹马,立在谢城的城关之下。
各地的饥民大多相似,他们大多衣衫褴褛,佝偻地坐在城郊边上,痴痴地望着守卫,期望着能入城门。可是这谢城外的饥民,倒是有些不同。他们虽衣不蔽体,但竟然在城门口,规规矩矩地排成了一条长龙。这倒是引起龙蕴心中好奇。
已是正午时分,立在天的太阳有些刺眼。那原本紧闭的大门,巍巍然而开,发出了钝重的声音。
饥民们张牙舞爪地叫道:“城门开啦!城门开啦!”
“还是谢城主心眼好!见不得我们这些老百姓死啊!”
“有粮食来啦!”只见得有官兵推着几大桶稀粥,从城内给推了出来。
原来这一排长龙,便是在等着分发食物。
龙蕴心中对这谢城主的看法好了三分:乱世之中,民心最贵。而这谢城主竟舍得对饥民好?
她既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谢城,那混进饥民的队伍最为容易。于是她先牵马,远远走到角落里去,再狠狠朝马抽了一鞭子,那马撒腿便往远方树林跑去了。龙蕴再一看手中鞭子,本想将马鞭也扔掉,后来又一想,防身的东西,聊胜于无。便收进了包裹里去。
她这模样虽然朴素,但还是离饥民的形象有些距离,于是她再从地上挖了点泥巴来,抹在脸上。再努力想将身上粗布扯出个洞来,无奈力量不够,也就罢了。随即她静悄悄融入了饥民的队伍中去。
其间她听见饥民们喝着稀粥议论纷纷:
“还是这谢城城主好心呀!”
“是啊!是啊!那余杭城虽然富庶,但躲我们饥民,像是躲苍蝇老鼠似的!”有人愤愤!
“这乱世之中,谁都没了家!不然我们老百姓,又哪里愿意四处游荡要吃的?!”
“是啊是啊!”人们喝着稀粥附和,这时候官兵已经将食物零散发完,城门嗡嗡作响,再度紧闭。
“可是这谢城主对我们老百姓好!怎的又不让我们进去?莫非是怕真怕我们脏了他的地?!”
“咦!你可别这么说啊!谢城主对我们这般好!现在可是乱世,谢城主还不是怕有别地奸细混入我们之中!”一老伯振振有词地反驳道。
龙蕴听得有意,看来这谢城主与她的印象,倒是有些偏差。这人居然很得民心。
她也拿着破碗喝着稀饭,静静地想着,应该如何混入这谢城中去。最好是能直接见到谢城主。
因为时间紧迫,原本龙蕴计划直接污染谢城水源,到时再以神医面貌出现,那声望自然立时高涨。但到了这谢城,才发现水源是从谢城之内的上游而来,这河水奔流而下已然是下游。
这污染水源的方法是走不通了。
正当她啃着馒头正在细想,忽的听见一个老伯大喊了一声:“哎呀!我家敏儿怎的晕了!”
这一声叫喊过后,所有人都七手八脚地围了上去,只剩了个龙蕴坐在原地喝粥吃馒头。
原来一个小姑娘晕倒了,老伯着急得很,又是掐女孩人中,又是掐虎口。还是一点不见女孩苏醒。老伯脸上已急出了冷汗来,他大力地拍着女孩的后背,大声叫道:“敏儿!敏儿!”
人们七嘴八舌地交谈起来:
“这是不给饿晕了啊!”
“再掐掐这小姑娘人中试试?”
“哎呀李老伯!我劝你赶紧找官老爷,求官老爷放你进去!找城内的大夫给你家敏儿看看病!”
龙蕴还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只觉得这碗中稀粥有些冷了。
老伯怀抱着晕倒的女娃娃,大力地敲打着紧闭的城门,大声叫道:“官老爷!官老爷!快放我进去找找大夫吧!我家孙女儿晕过去了!”
可是城门纹丝不动,驻守在城墙上的士兵,面无表情地看着城外一切,他们不是没有同情心,但是乱世之中奸细到处都是,还是不要随便让些饥民,不然这杀身之祸不时便来了。
老伯挥舞着手臂,还奋力地拍打着城门:“官老爷!官老爷!老朽下跪求你们开门了!”
满头银丝衣衫褴褛的老伯,腿下一跪便趴在了城门上!女孩子还躺在他的身边一动不动。
“求……求你们了!”老伯的声音已然带着哭腔!他努力要抱着怀中孩子,这孩子却仍然一动不动,反而气息更加微弱了!他想将孩子固定在背上,孩子却无论如何都会从背上缓缓滑下去!
龙蕴已然喝完了这一碗稀粥,她支着下巴,看着眼前这一场惨剧。
更多的人加入了:
“官老爷!李老伯可不是什么奸细!他没了儿子媳妇,现在一家人就只留下了这小姑娘!”
有人跟着李老伯跪在了城门边上,李老伯眼里噙着泪水,一张脸上皱褶纵横,泪水如串而落——他已经再禁不起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了!
“官老爷官老爷!只要您开了这城门,我们保证不会拥入!只让李老伯和他孙女儿给进去罢!”
衣衫褴褛的饥民们,还是有友情。他们都在城门外急的团团转,而站在城墙驻守的卫兵,也被这求饶听得烦人。
这时候有人说道:“这小姑娘已经发热好几天了!官老爷!求您给派个大夫来看看罢!”
听人这么一说,卫兵更是捉住了话柄,恶狠狠地大吼道:“咦!什么发热!莫不是瘟疫!走开走开!更不得让你们进了!”
李老伯为了他的孙女儿涕泪横流,他不断地跪在地上磕着头,额头上已经磕出了血印子。而城外还是一片哀求之声。
小姑娘被放在地上,她的脸上脏脏的,衣裳上都是些破洞,气息微弱浑身发烫。
远远坐在大石头上的龙蕴,此时此刻终于放下了手中破碗,站了起来:是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