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在狙击步枪的瞄准器里,丰锶亮看到了走在最前面的敌人突然仰天倒地,接着他身边的人也相继倒地,心想班长他们已经开火了,瞄准了一个正准备转身躲在树后的敌人,扣动了扳机。
丰锶亮清楚地看到,那人的后脑勺瞬间喷出一注血花,整个脸磕在了粗大的树干上,几乎没有任何的挣扎,便向下滑到了树旁半人高的蒿草丛里。丰锶亮感觉自己的心在碰碰狂跳,嘴里自言自语地发出了声音:“打中了,我打中他了。”
与此同时,对方的人也已经开火了,子弹打在洞口的泥土上,发出了沉闷的“蓬蓬”声。丰锶亮定了定神,精神开始兴奋起来,他继续在瞄准器里寻找对方的目标,却发现他们已不见了踪影。他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屏住呼吸,把扣在扳机上的手指松开,把脸伏在地上,好像外面激烈的枪声是来自另一个世界一样。
过了一会儿,对方漫无目的的射击突然停了下来,洞外一下子又变得像死一般沉寂。丰锶亮这才抬起了头,把右眼凑在瞄准器上,重新选择自己的目标。正在这时,他感觉自己的脚被人握住,向后猛拉了一下,连忙以飞快的速递举枪翻身,枪口对准了脚下的人,却听见那人低声叫道:“是我,丰子。”
“班长?”丰锶亮见是班长,连忙把枪放下来,兴奋地说:“班长,我打中了,我干掉了一个。”
“呵呵!”班长朝他伸了伸大拇指,接着说:“快撤。”
“撤?为什么呀?班长,我还想再干掉他几个呢!”
“别废话,执行命令,快撤,要不就来不及了。”
丰锶亮心有不甘,还想争辩,就听见洞外传来一声长长的呼啸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班长拉进了洞里面,他的鼻子正好与班长的鼻子碰到了一起。说时迟那时快,一颗炮弹在丰锶亮的洞口爆炸,气浪掀起的泥土瞬间就把刚才他伏击的地方给埋了起来。
“小子,你不要命啦?炮击马上要开始了,赶快撤出战斗。”班长甩了甩头上的泥土,按着丰锶亮的双肩一使劲,把他压到了下面,再抬起脚把他踩了进去。
里面的坑道宽敞许多,但人还是站立不起来。丰锶亮猫着腰,伸手把班长也拉了出来,向他吐了吐舌头说:“刚才可真悬,班长,要不是你,我可就要玩完咯。”
“你小子,算你命大。”
“嘿嘿,还不是全靠您吗?班长,谢谢您啊!”
“别废话,他们都撤了,就只剩我们了,快跟上。”说着,班长把丰锶亮推了一把,丰锶亮便猫着腰继续往里边跑,班长断后,不停地催促着他往前跑,一直跑到一个更宽敞的坑道里,估计是在这山的腹部深处,炮弹已经奈何不了它。
丰锶亮这才直起了腰,不停地喘着气。班长也跟了过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拿出一根烟点了起来。清点了下人数,他们总共五六个人,一个不少。此时,我方的火箭炮开始反击了,整个山体都被震得地动山摇起来,坑道里传来了阵阵欢呼声。
几天之后,丰锶亮所在的狙击班接到连部的命令,机动到我方高地西侧的一处河谷去执行阻击任务。该河谷处于敌方高地的下游,最近一段时间,敌人经常会趁着夜色,乘坐竹筏顺流而下,越过边境侵入到我国境内,对我边民进行屠杀和抢掠,对人民的生命和财产安全造成了极大地威胁和损失。因此,上级命令他们一定要打掉那股偷袭的敌人,为我边民的生活消除隐患。
然而,当丰锶亮他们到了河谷时,却与敌人提前遭遇了,双方都还没有隐蔽就互相开火,可这样的遭遇战,丰锶亮他们手里的狙击步枪却发挥不了作用,被敌人的冲锋枪压制住了。班长一边让大家快速后撤,占领有利地形,一边和另一名战士在最后面阻击敌人。
丰锶亮端着步枪向后飞快地奔跑着,他心里明白,只有跑出了敌人的有效射程,他的步枪才能发挥作用。
丰锶亮与另外两名战友跑上了山坡,占据了有利地形,却看见坡下的河滩上,班长和那位战士已经倒在了血泊中,从河里上来的敌人还对着他们的尸体发泄地扫射了一梭子。
见此情景,丰锶亮的脑子里“嗡”的一声,浑身的热血一下子沸腾起来,他们三个人不断地变化着角度,凭着自己的感觉把一颗颗愤怒的子弹准确地射向敌人,河滩上的敌人纷纷倒下,剩下的连忙爬上竹排往河谷里跑去。此时的丰锶亮完全被愤怒所控制,端着步枪就往河滩上冲去。
这时,敌人高地上响起了迫击炮的声音,炮弹呼啸着落在丰锶亮的附近。然而他却浑然不觉,一直冲到河滩,举枪把竹排上剩下的敌人撂倒几个,然后背起班长的遗体,转身就往山上跑去。另外那两名战士也冲下来,一个背起那位战友的遗体,一个断后,三个人一起往我方高地撤去。
突然,一颗炮弹呼啸着朝丰锶亮飞来,落在他的身后爆炸,强大的气浪把他整个人给掀翻在地,顿时晕了过去。
当丰锶亮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后方战地医院的病床上,继而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位戴着大口罩,有着一双明亮大眼睛的圆脸护士。
“醒了,醒了,王大夫,他醒了。”圆脸护士见丰锶亮睁开眼睛,便兴奋地叫了起来。
那位被称作王大夫的军医赶忙过来,翻起丰锶亮的眼皮看了看,然后用听筒在他的胸口和腹部听了一会儿,便对那圆脸护士说:“小陈,这位小战士就交给你了,他虽然已经是苏醒过来了,但麻药的药性还没有过去,今天夜里要特别注意,等他药性过了,一定不能让他碰到创口,还要及时给他输液,有什么情况马上通知我。”
“知道了,王大夫。”圆脸护士答应着,回头又看着丰锶亮说道:“小同志,你可醒了,告诉你,你的手术很成功,就是刚才这位王大夫给你做的,我是你的护士,叫陈雨露,你就叫我护士姐姐就行啦!”
“小同志?护士姐姐?你才多——大呀?要我叫你姐——姐。”丰锶亮全身麻醉还没有过去,感觉不到腿上的疼痛,可说话的元气有些不足,口齿也有些不清楚,听见陈雨露要自己喊她姐姐,那平时的犟劲又上来了。
“当然啦,我比你大,你当然要喊我姐姐了。”陈雨露得意地笑弯了眉,继续说道:“再说我已经参军两年了,可你还是个新兵蛋子,不就是个小同志吗?”
“美得你,我才不叫你姐姐呢!”丰锶亮说着,想从床上坐起来,却被陈雨露给按住了,“哎哎,你刚做完手术,正在输液恢复,还不能坐起来。”
“手术?我怎么啦?你们给我做什么手术?”丰锶亮流着眼泪焦急地问:“我记得班长牺牲了,我背着他往我们高地跑,就听见炮弹的呼啸声,随后就什么都不知道啦。陈护士,你告诉我,我们班长现在在哪里,我要去看看他,呜呜呜,他是为了掩护我们才牺牲的,他救过我的命。”
“我知道,我知道,你别激动,不然伤口会裂开的。”陈雨露柔声地安慰着丰锶亮,让他平躺下来,观察一下输液的情况,然后接着说道:“吴班长牺牲了,他已经被安葬在了烈士陵园,等你痊愈后,我一定陪你去看看他,不过,你现在需要休息,闭上眼睛好好地睡一觉。你刚做完手术,麻醉的药性还没过,等几个小时之后,你的伤口会痛起来,你要是能忍就忍着,实在是忍不住了就叫几声,可千万不能下床知道吗?”
“你还没有告诉我,我到底做了什么手术?”丰锶亮追问着。
“你做了截——别问了,反正你受了伤才给你做的手术。”陈雨露差点说漏了嘴,心里一阵的懊恼,只是她戴着大口罩,并没有让丰锶亮看出来。
这天夜里,剧烈的疼痛把丰锶亮从睡梦中痛醒,但他并没有叫喊,而是咬着牙强忍着,浑身发抖,出了一身的冷汗,最后又昏睡过去了。
丰锶亮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窗外的阳光柔和地照在他的病床上,尽管腿上感觉还有些疼痛,但丰锶亮觉得自己好多了,再看看自己的手臂,输液的针管也已经被拔掉了。在这个温暖的中午,病房里静悄悄的,丰锶亮感到自己心情爽朗了许多,就从床上坐起来,想下地出去走走。
可当他掀开自己的被子时,他却自己看见的腿惊呆了。就那么惊愕地看着几秒钟,丰锶亮突然发出一声惨烈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