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蛮荒之路,又称“腥血之径”,隐伏在蛮荒之路旁的妖物被人称之为“荒”,身体畸形而短小,爪牙长且锋利,专以过路行人为食,性嗜血而暴戾,群居妖物,数量众多且经常群体外出入侵人类的村落,捕食人类。
而这条足有数里的小径,之所以被称为腥血之径,是因为弱者过此,必定留下自己的鲜血,强者过此,必定留下妖物的鲜血,久而久之,这条小径逐渐被鲜血浸透,散发着散不开的腥味,遂被人称作腥血之径。
而白泪荆和司徒辰两人,现在正被“荒”困在这条小径之中不得脱身。
白泪荆的剑已经摇摇欲坠,再无刚开始那股锐意,那几柄雪痕,就像被风中残烛的老人执着,已经丝毫没有威势可言了。
趁白泪荆喘气的空隙,草丛中忽然从斜下方窜出一只荒,厉声尖叫着,利爪刺向白泪荆的脖颈,想要贯穿白泪荆的要害。
钝物破开空气的声音传来,白泪荆还未来得及反应,扑向自己的妖物就被司徒辰那柄剑鞘砍翻在地,腹部有一道令人心惊的凹痕,长着尖牙的嘴正不断地往外呕着鲜血。
一剑之威,竟拥有如此力道!
司徒辰的剑鞘上已经沾满了血,但脸上却没有什么疲惫之势,只是望着源源不断从草丛中窜出的妖物有些厌烦。
路面已经堆积了很多妖物的尸体,让人行走都有些困难,而后面出来的妖物,有的竟放弃了攻击两人,而是围绕在同类的尸体旁,大口大口地啃食着。
心力有枯竭的迹象了,泪荆望着无力劈砍的雪痕,感觉雪痕就快脱离自己的控制了,自己的心力,已经快无力支撑起那柄通体冰凉的剑了。
忽然,一只体型比其它“荒”都要大的妖物,朝着白泪荆奔去,在几尺之外,猛地跃起,一爪子拍飞了妄图用于防守的主剑,张开巨口朝着白泪荆的脑袋咬去。
主剑雪痕被拍飞,脱离控制后,脑袋传来一股昏沉感,眼睁睁地看着那张血盆大口越来越近,甚至都可以闻到妖物口中的那股腥臭味,但身体却已经做不出丝毫反应了。
正在白泪荆准备接受被啃食的命运之时,两道剑影呈十字状,从荒的头部砍去,顿时那只体型稍大的荒被那两道剑影切割成了四块,与白泪荆的身体错开沿着冲势飞了出去,鲜血不可避免地洒在了白泪荆的白衣之上。
不由地有些失神,白泪荆看着那重新获取力量的雪痕分剑,转头望向了扶住了自己的司徒辰。
“如果站不起的话扶着你相公我就行了。”司徒辰微微一笑,剑指以一个势破万敌的角度竖起,同时雪痕还在不断地产生分剑,直到数量达到十七之时,才停了下来。
“御剑术……你会御剑术!”白泪荆用异常惊讶的目光望着司徒辰。
“御剑术这种东西,不是谁都会,但也不是谁都不会……”司徒辰说道,望着那些重新组织攻势朝着自己扑来的妖物,剑指微微一扬。
十七柄长剑似乎接收到绝对的命令,割开空气带着尖锐的声音以令人眼花的速度,在空中留下一道又一道弧线,而弧线之中,一只又一只的妖物发出一声呜咽,被那飞旋的长剑斩断砍伤。
雪痕似乎在司徒辰的控制之下,真正获得了生命,十七柄分剑互相穿梭却互不干扰,将一丈以外的妄图靠近的妖物全部斩杀殆尽。
那凌乱纷飞的冰冷长剑,那一朵朵浮空绽放的鲜艳血花,竟然两人周围短暂的时间内再没有一只活着的妖物。
白泪荆有些疲惫的眼睛中现在只有惊骇,虽然知道这个登徒子很强,他可以在那次遇袭之时击退那么强大的妖,修为肯定不弱,但现在亲眼看到他在御剑术上的造诣,却还是十分震撼。
在司徒辰那杀伤范围较大的御剑术之下,两人获得了短暂的平静,视线之内的荒全被斩杀殆尽。但平静只是暂时的,小径旁那看不到尽头的茂密草叶之中,许多闻到血腥味的荒正在朝这个位置赶来。
“要赶紧走了,不然衣服就不只是染红那么简单了。”司徒辰说道,然后扶着有些不支的白泪荆在十七柄长剑的围绕下向小径的出处走去。
……
睁开双眼,脑袋一股空得难受的感觉顿时袭来。
皱了皱眉头,白泪荆向四周望去。
脑袋中的那股空寂感是心力透支的后果,而自己什么时候昏过去的,还真是记不清楚了。
后脑勺有些疼,转头一看发现自己正靠在粗糙的树干之上,也难怪后脑勺会硌得生疼。
那个登徒子呢?
白泪荆寻找着那个登徒子的身影,却发现那个登徒子此时正用树叶擦拭着雪痕上面的血迹,而司徒辰身上的衣服,被触目惊心的斑驳血痕所覆盖。
“司徒辰?!”看到那些血迹,白泪荆不由紧张地呼喊道,“你受伤了?”
司徒辰转过头,愣了愣,将雪痕收进了剑鞘中,“没有啊,”司徒辰看了看自己衣服上的血迹,然后露出恍然的神色,“这些血,都是那些荒身上的。”
不知为何,白泪荆微微松了口气。
看着松了口气的白泪荆,司徒辰神色一动,脸色变得不正经了起来,小跑着走到白泪荆跟前,笑着说道,“刚刚你叫了我名字诶,那好像是第一次诶,是不是被相公我刚刚的风姿迷住了……”
“那一声呼喊,是担心相公我的安危么?”司徒辰笑得很开心,但却有种贱贱的感觉,“相公我可是救了你一命,你是不是应该以身相许,然后在这片小树林天地为证拜堂成亲,然后……”
“去死。”因为虚弱有些中气不足的白泪荆冷冷说道,刚刚还有一些感动的,毕竟是这登徒子一人将自己救了出来,但那一番轻浮的言语却让白泪荆再次有了拔剑的冲动,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司徒辰忽然捂起脸悲怆地说道,“小妾啊,你怎地那么无情~~~我可是拼死将你救出了那妖物纵横的地方啊……”
“刚刚还想做点什么报答你的,现在想想还是算了。”白泪荆瞥了司徒辰一眼然后淡淡地说道。
司徒辰哑了声,心里悔恨着自己不应该那么多嘴的,要是不说那么多,说不定小妾就真的以身相许了~
“还没有走出这个地方吗?”白泪荆望着周围的小树林,问道。
“还没有,要走出这个地方找到下一个容身之所,还要半天的脚程,但很明显,现在已经天黑了。”司徒辰脸色残留着悔恨的神色说道。
“要在这里过夜么?”泪荆看着幽暗的树林,树枝交错之中,只有少许几丝月光射了下来,让这个树林更显幽深。
“嗯,放心,如果妖怪来了,相公我会保护你的。”司徒辰拍着胸脯说道。
“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了,睡觉的时候离我远一点。”白泪荆盯着司徒辰说道。
司徒辰露出沮丧的神情,无精打采地后退了几步,找了一棵离白泪荆比较远的树靠了下来。
白泪荆看着那露出怏怏神色的司徒辰,有些无语,“如果这登徒子不那么轻浮的话,应该……”摇了摇头,白泪荆靠着树干仰头望着那树枝缝隙中的月光。
“师父,你现在在哪?”白泪荆喃喃道,忽然想着,如果自己是一人前往,那会如何?
恐怕经过刚刚那里之时便已经死了吧……
自己,还是太弱了么……
想起师父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白泪荆低垂着眸子。
这一路上,果然是凶险异常,没有了师父的庇护,自己真的寸步难行。
难怪师父会选择抛下自己,因为自己跟在师父身边,只是累赘而已……
想着想着,一股困意席卷而来。
白泪荆缓缓闭上了双眼,呼吸变得平缓,渐渐沉入梦乡。
半夜,两人还在沉睡,天色也仍然昏暗,离日出还有三个时辰左右。
在离两人数十丈之处,忽然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
脚步声靠近的时候,似乎脚步声的主体发现了两人,加快了脚步。
沉睡的司徒辰耳朵动了动,忽然睁开了双眼,一把握住身旁那把生锈的长剑。
这种地方这么晚出现的,应该是妖物不会有错……
脚步声越来越近,在离两人不足一丈之时,一道剑影忽然射出,刺向了传来脚步声的那个方向。
“啊!”一声惊呼响起,声音竟是女子,并且有些熟悉。
司徒辰急忙控制住那柄射向来人的生锈长剑,然后往那个方向细细看去。
“怎么是你?”司徒辰惊讶地说道。
白泪荆被动静吵醒,拿起身边的雪痕站了起来。
司徒辰正与一个女子面对面。
那女子身着一身淡蓝色衣裙,后背背着一个行李,身上只有右手握紧的匕首,看起来那便是她唯一的防身武器。
那女子的气质如同雨后的空山鸟语,给人一种清新出尘的感觉,而这种感觉,让白泪荆有一种熟悉感。
细细朝着女子的脸看去,白泪荆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鸢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