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静心亭不过了栽种了些长青植物的凉亭,四面透风,在深秋确实有些许凉意,但好在视野开阔不用担心有人偷听,另外皇上很信任林未雨早已吩咐了宫人,没有人会接近,这一处正是耶律焱将一切告诉林未雨的最佳之所。
耶律焱似乎很满意林未雨安排的地方,脸上的笑意也全然褪去,露出了忧愁的模样,林未雨见状也不由皱起了眉头,她记忆中的陆景风永远带着一脸温暖的笑容,从来不会有这般模样。
耶律焱紧紧地握着棋子,内心似乎在挣扎,林未雨见了,轻轻拿起一子落在棋盘之上,“景风哥哥若是不想说,小雨不会勉强。”
闻言,耶律焱松开紧握地拳头,略微犹豫也落上一子,“我…不是陆景风,也不是耶律焱,我的本名…叫耶律辛。”
林未雨刚要落子的手微微一顿,最终还是落下,“不管你叫什么名字,我认得的永远都是那个温柔的陆景风。”
“也许…那个…才是真正的我。”耶律焱苦笑着落上一子,似乎已不再那么犹豫,“辽国的王子耶律焱的确是痴傻,那是我同胞大哥。”
林未雨想不通,但她也不想问,静静地落上一子,等着耶律焱说下去,她明白耶律焱的感受,若让她说出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她也会难以启齿。
“二十年前,母后带着年仅一岁的我们到边界游玩,当时两国关系很好,所以母后并未带过多的守卫。”耶律焱说着带着愤怒落上一子,“没想到却遭到了袭击,母后紧紧抱着我们兄弟二人,可是敌人凶猛,母后只护住了我逃了出去,之后父王赶到救下了奄奄一息的大哥。”
“大哥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却成了痴傻之人寻遍名医也无法医治。”林未雨听着内心抽搐,默默落下一子,耶律焱随即落子,“而我与母后辗转流落到了扬州,带着仅存的守卫变卖了所有值钱的东西在扬州定居下来,之后便听说袭击我们的人是土匪,当时父王并不知道母后与我的下落,父王便对外称母后与我已经死了,以免我们再遭毒手,但始终坚信我们还活着一直派人暗中查访。”
“母后怕我们会被人发现,一直小心谨慎,没有告诉我真相,一直让我以陆景风的身份活到十二岁,我那时真的只当自己是陆景风,虽然母后不让我出门,但我以陆景风的身份活得很开心。”耶律焱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落子的力度也轻了不少。
林未雨知道此后定然会是一场血雨腥风,她轻轻落上一子,想起自己的经历,曾经的自己,“景风永远都是景风,只是长大了,我…也长大了。”
耶律焱重重落下手中的棋子,按在棋子上久久不愿拿起,“是长大了,只是这代价,实在太…沉重。”
“有一****在书房看书,就只看到母后慌慌张张地回到家,将一封信塞到我手中让我收好,我虽然不明白,但还是照做了。随后母妃让守卫带我离开,正在那时候,有人闯了进来,凶神恶煞,强行将母后带走了。”耶律焱浑身颤抖,“那些人还打算杀了所有人,任凭母后如何阻拦都没有用,他们见人就杀,守卫护着我几经磨难终于逃了出去。”
林未雨浑身一颤,她仅仅想到林家的遭遇就已心痛难当,更何况耶律焱还是亲眼所见,她不敢想象,握在手中的白子过了良久方才放下。
“我打开母后留给我的信,那时候才知道我是辽人,是辽国王子耶律辛,母亲在街上看见十一年前袭击我们的人,她害怕,所以留下了这封信,告诉我一切。母后信中提到她看见十一年前袭击我们的人与国舅在一起,难道这只是巧合吗?”
耶律焱满眼怒火,落下的眼泪似乎也浇不灭,重重地落子在棋盘上,所以棋子为之一震,“过了几天我与守卫悄悄回到陆家,却…看到…看到母后的头颅…被挂着横梁上,上面还写着辽人…该死。”
林未雨听着泪水不由落了下来,她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却被愤怒的耶律焱打断,“我找遍了扬州,却始终找不到母后的尸身,只能带着母后的头回到了辽国,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张脸,就是那张脸害得我家破人亡,害得我母后身首异处,他是与国舅在一起的,国舅是谁,皇上的小舅子,皇后的弟弟,国舅如此恶行,难道皇上会不知道,还是他故意这么做?”
“你告诉我,我该恨吗?母后的仇我能不报吗?为什么在母后遇袭后皇上只有一句是土匪所为,为什么土匪会与国舅在一起,为什么土匪会来抓我母后杀光所有人,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为什么一切都像没发生过一样,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耶律焱愤怒地对着林未雨大吼大叫,已经被压抑在心中的仇恨冲昏了头脑。
林未雨赶忙拉耶律焱坐下,东张西望似乎是怕人发现,见四下无人才松开耶律焱,耶律焱心中的痛苦林未雨并非不能体会,“景风哥哥,王妃…至少…还有一个头颅,我爹…林家所有人…全都尸骨无存,被一把火…全都烧没了。”
耶律焱听了林未雨的话瞬间冷静了一些,悲伤愤怒心疼一拥而上,竟有些语塞,“小雨…我…对不起。”
林未雨脸上挂着泪水,摇摇头,缓缓坐下落上一子,“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是险些遭了战火的黎民百姓。”
耶律焱默默落下一子,并不言语,他心中明白百姓是无辜的,但这份仇恨,他母后的仇他大哥的仇如何能不报,他知道并不该将一切告诉林未雨,现在已不是当初,即便是再要好的朋友也难保证不会变成敌人。但耶律焱相信林未雨,因为他能看出林未雨还是当初那个善良的小雨,那个会拿自己最喜欢的糕点喂野猫的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