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玖墨皱了皱眉,有些担忧的看着凰非漓,“夏爱卿,没有想好吗?”
感觉到周遭质疑的目光,凰非漓终是站起身,冲着燕玖墨行礼说道:“如此,臣就献丑了。”
陆子淇端着酒杯,嘴角尽是志得意满,看他的样子,这次他是赢定了。
凰非漓头看向了四周那些审视着她的官员,她深吸一口气,朗声说道:“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可怜重门连深锁,但闻月影凭梦思。一出重门望江月,琉璃破碎风飘零。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而念到后面的时候,她的声音也渐渐变小。
整个大殿在这清越的朗诵声中渐渐归于平静,所有人似乎都游荡在一个梦境中一般。
倒是对面,箫风瑾不知道何时睁开眼,看着对面那面色哀愁的人,他清俊的脸上看不出喜怒,然而那深邃的眸中隐隐有暗流涌动。
“好!好一个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燕玖墨忽然起身,大笑说道,也打破了这大殿的宁静。
周遭看向凰非漓的目光中不免更多了一些惊羡,这么短的时间竟然能想到如此有意境、辞藻华实的诗,而且这中间流露出的淡淡愁绪更是牵引人心,如此才情,难怪能考得上状元。
陆子淇冷哼一声,心里恨得牙痒痒,又被他占了风头。
倒是欧阳云飞神色欣喜,冲着凰非漓说道:“阿离这诗真好,我甘拜下风。”
面对周遭的赞许之声,凰非漓脸上并没有多高兴,眼里更是闪过一丝落寞,她慢慢的坐了下来。
整个大殿之中一片恭维声响起,燕玖墨更是心情大好的要赏赐凰非漓。
“夏爱卿才情过人,你想要什么赏赐,尽管说来!”燕玖墨此刻心中更是欣喜,他看着凰非漓,笑着说道。
燕宁楠嘴角微牵,似笑非笑的看着凰非漓,“是啊,夏大人,皇上给的赏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的,想要什么就直说吧。”也不知道为什么,皇兄对这个夏离甚至都比对他还好。
凰非漓抬起头,看着燕玖墨,恭声说道:“臣现在所得甚多,不敢要什么赏赐。”
看着下方那一脸淡泊的人,燕玖墨无奈一笑,她啊怎么跟风瑾越来越像了,最终他只得说道:“这样吧,等你想要什么的时候,可以随时告诉朕。”
“臣谢皇上!”凰非漓起身拜谢。
倒是秦太后不由多看了凰非漓几眼,总觉得这个夏离跟什么人长的很像,她忽然说道,“夏大人现在在刑部任职,可还习惯?”总觉得他的样貌有些熟悉。
凰非漓没想到秦太后会突然找自己说话,她能感觉到她那打量的目光,她低着头说道:“回太后的话,臣一切尚好。”
“夏大人这说出的话怎么这么像右相,看来右相对你教诲颇深啊。”秦太后意味深长的看着凰非漓,她一双凤眼中划过一道精芒。
右相?凰非漓错愕的看着秦太后,她这是在暗示说她跟箫风瑾关系匪浅吗?朝中怕是很多人都以为她跟箫风瑾关系好吧。她不由看着对面的箫风瑾,他好似没有听到一般,垂眸养神。她皱了皱眉,终是回答说道:“右相是百官之首,臣所学哪里及得上右相的皮毛。”
秦太后凤眼中闪过一道厉芒,还真是聪明,懂的跟她打太极,她偏头冲着一旁的燕玖墨说道:“这夏大人才思敏捷,上次为忠国公翻案,可让哀家涨了见识,的确是可堪大用,皇上可要大用才是。”
燕玖墨俊朗的脸上也不由浮现一丝笑容,他看了一眼下方的凰非漓,随即看着秦太后回答说道:“夏卿家的确是个良才,不过在朕而言,众臣皆是国之栋梁,不分先后。”
凰非漓轻出一口气,这秦太后的目光太咄咄逼人,被她盯着,总有一种会被看穿的感觉。而且上次在朝堂上,她分明是想置她于死地,她得小心才是。
酒过半酣,箫风瑾忽然放下手中的酒杯,冲着燕玖墨说道:“臣不胜酒力,先出去走走。”
听着这话,燕玖墨点头说道:“如此也好。”说着,他冲着高见说道,“外面风大,还不快给右相拿一件披风。”
箫风瑾闻言,拒绝说道:“臣的下人已经带了,不必麻烦了。”说着他身后随侍的叶清玄忽然起身,推着他朝着外面而去。
百官皆是看着箫风瑾的离去,对于皇上对右相的关怀,他们早已见怪不怪了。这朝堂之上,最随意的便是右相,上朝可以不穿朝服,出入宫不需要令牌,见圣上不必行礼,总之各种特赦。不过,他们也都清楚,右相能得到这些殊荣,也都是他自己的本事。毕竟当年这朝堂上,还无人能助皇上在摄政王跟皇太后两重压力上亲政呢。
箫风瑾一走,燕沁雪也有些坐不住了,然而碍于公主的骄傲自尊,她最终也没有追上去。
燕玖墨也跟着发了话,众臣若是觉得喝多了,可以随意出入大殿。
凰非漓不觉看着那离去的身影,总觉得那背影说不出的寂寥,这里的喧嚣根本无法冲开他那宁谧的世界。这样的心情,她太了解了,所以才会很在意。
“云飞,我刚刚喝的有些多了,想出去走走。”凰非漓冲着一旁正与人聊的开心的欧阳云飞说道。
欧阳云飞回头,看着凰非漓关切说道:“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出去?”
微微摇头,凰非漓笑了笑,“不用,我一会儿就回来。”说着,她起身,朝着殿外走去。
对面,司空澜沧一边与人说话,目光一边盯着那出去的身影,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继续说话。
大殿上方,燕玖墨看着凰非漓出去,喝酒的动作也跟着停止。
“皇上,晚上还是少喝点酒吧。”一旁,晗贵妃贤惠的说道。
燕玖墨冲着晗贵妃笑了笑,放下手中的酒杯,目光不觉又看向了大殿门口。
出了大殿,凰非漓左右看了下,并没有箫风瑾的身影,她沿着走道继续向前,路过湖边的时候,她刚好看到前方一身红衣的男子停驻着。
微风吹拂在湖面上荡起一层层的涟漪,月光下,他的身影看起来分外的单薄,那隐藏的寂寥像是喷薄而出一般,在他周遭形成一个领地,让人不敢靠近。
“什么人!”突然一身冷喝传来,叶清玄警惕的看向凰非漓的方向。
凰非漓心下一惊,而这时,箫风瑾也回过头来,正看着她。
“右相——”凰非漓沉了沉眸,终是走上前去。
箫风瑾摆了摆手,身旁叶清玄领会他的意思,直接走到了暗处。
“夏大人叫住本相有何事?”箫风瑾微微抬眼,看着眼前的人,脸上尽是淡漠疏离。
什么事?凰非漓愣了愣,也没有别的事情,只是看着他出来,她就想追出来而已。
想了想,凰非漓笑着说道:“也许是对右相好奇吧。”
“好奇?”箫风瑾双眼微眯,修长的手指微微握住,他轻笑一声,神色骤冷,“夏大人难道不知道,知道的越多,死的越早吗?”
他就是这样,让所有人都不敢靠近他的吗?看着他那一副将人拒之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凰非漓微微皱眉,低声说道:“若是对周遭的一切都没有感觉,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明明是被世间抛弃的人,若是有一天,你从另一个人的眼中看到了跟你一样的情绪,你会无动于衷吗?”
“夏大人,本相不是你手里的案件,不需要你来解读,而且,你也解读不了。”箫风瑾俊颜一寒,冷声说道,他的手蓦地紧握。
微微摇头,凰非漓轻声说道:“我并不想解读你,因为我自己也解读不了我自己,其实我也好奇,那天晚上,为什么会跟你说那些,那些话该是离经叛道的吧,可是为什么人活着就要被束缚住!从你的眼中,我看到了跟我一样的想法。”
“夏大人该不会以为上次救了本相,你就能接近本相了?”箫风瑾忽然说道,他双眸幽冷的看着前方,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凰非漓愣了愣,旋即笑道:“是啊,我的确以为这样可以接近右相呢!”
看着那毫不畏惧的看着自己的目光,箫风瑾双眸微紧,忽的转过轮椅,背对着身后的人,淡漠说道:“夏大人莫不是喝多了,还是早些回去,只是像方才那样的诗作还是不要作的好。”说着,他推着轮椅向前。
暗处的叶清玄见状,跟这箫风瑾离去。
看着那离去的身影,凰非漓愣了愣,他听懂了,她以为她的寂寥没有人能懂,所以作诗的时候也未想太多,她倏尔一笑,她果然没有看错他。
湖边,凰非漓漫步走着,再也没有看到箫风瑾的身影了,他应该已经回大殿去了吧。不过她也该静一静,明明是热闹的宫宴,可是她却觉得分外的孤寂。
“哼,明明是大宴,凭什么我就不能去,翠儿那贱丫头竟然也敢跟我争。”一个恼怒的女声传来。
一个宫女从假山里走了出来,秀美的脸上满是不悦,她都在这湖边等了好久,却从未见皇上从这经过。要是皇上经过,她跟上次晗贵妃一样落水,皇上将她救起,那她的好日子不就来了吗?本来以为今天晚上可以看到在大宴上看到皇上的,可惜被翠儿那丫头捷足先登了。
因着假山边灯火太暗,突然“嘭”的一声,两个身影相撞。
凰倾娆心情本就不好,此刻被撞,心下更是怒不可遏,她随手将眼前的人一推,大怒说道:“怎么走路的,没有张眼睛吗?”
凰非漓本就在想事情,突然被撞已经受了惊吓,再被人这样一推,措手不及,“啊”的一声,她身体直接朝着身后的湖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