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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前朝遗民

不久他们便来到了一座小院之外,两间草房很旧,上面的雪在日光的照耀下,已开始慢慢融化,雪水顺着房檐上的杂草往下流,弄得地面狼藉不堪。高虎推开柴扉,两只黄狗便迎了上来,围着他不停地叫,他将肩上的几块豹肉抛给它们,两只黄狗见状忙衔起跑向远处。

少刻,高虎卸下身上的捕猎器具,将三人迎至屋内,便端茶倒水,生火做饭,萧宁将梁晟扶至床上,安置完毕见高虎满脸灰尘,不禁指着他哈哈大笑,高虎见状用手又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这一抹,引的萧宁与萧母更是忍俊不禁。高虎见她们笑声不止,亦是觉得自己滑稽不已,当下也不再看她们,只是低头继续烧火。

萧宁打量着屋内,对高虎道:“高大哥,就你一个人过活啊?”高虎听她一问,不觉一愣,随即笑道:“是啊,我一人来去自由,无牵无挂,哈哈。”萧宁听罢也是一笑,当看到墙上的一幅画卷时不禁又问道:“高大哥也是宋人吗?”高虎抬头看去,见萧宁正端详着墙上的那幅《清明上河图》,长叹一声:“宋人又如何,不是还要受金人的气,如今国破人亡,什么也不是。”他说完又低头继续烧火。萧宁看到入迷处不禁亦是感慨道:“想当年汴梁城如此繁华,而今破败不堪,我虽不曾目睹,但娘亲从小给我讲前朝的故事,想来也是极为伤心。”高虎抬头看了一眼萧母,见她眼中满含泪水,盯着那图,情竟是不自已。起身回道:“是啊,本想着现在的临安朝廷能将二帝迎回,收复我们所在的失地,可是如此多年,不见他们有任何行动,想是已把我们这些前朝旧民忘记了。”萧宁听罢,不再答话,只是静静地望着那幅图。

“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来的?高壮士。”萧母不禁问道,高虎听后苦笑一声,放下手中的瓷碗道:“东躲西藏,最后便来到这荒山野地,苟活至今。”萧母听罢一阵唏嘘,抬起衣袖擦去眼角的泪。高虎见她神情凄然,知她与萧宁亦是苦命之人,也不再问,用勺子盛了三碗稀粥,端至桌前,叫上萧宁,开始就餐。

饭用到一半,忽听到院中两只黄狗狂叫不已,高虎警觉,忙取过墙边铁叉,倚门看去,只见数人立在柴门之前,个个手执阔刀,兵戎模样,见黄狗阻拦,不敢入内。只听其中一人道:“屋内之人,我等是中京守军,前来搜查,快快出来见面。”萧母一听,忙倚窗看去,见是金兵,顿觉不妙,拉住高虎道:“高壮士,这些人皆是为他而来,万不可使他落入这些人之手。”说着指了指躺在床上的梁晟,高虎看了看梁晟又看了看萧母,正欲开口问明缘由,萧宁却拉住他衣袖哀求道:“是啊,高大哥,梁晟哥哥一旦落入这些人之手,性命就会没了。”高虎看着她乞求的眼神,心知此事关系重大,当下拉住萧母,吩咐萧宁将梁晟扶起,转身走入内屋,掀开一片草垫,只见那下面是一个土洞,转身对她们道:“你们快扶他下去,外面不论有何响动,万不可出声。”萧宁二人听罢狠狠的点点头,便扶梁晟躲进了土洞,随后高虎将一块石板盖在上面,又将打来的豹肉覆在了上面,用草垫盖好,随手将桌上的瓷碗收起,又拿起一件羊皮衣披在身上,便提着铁叉走出屋去。

“屋中之人,快快出来,不然我等便烧了这院落。”说着一人便拉起弓箭向黄狗射去,高虎假装生病,咳嗽着向他们走去,还未到柴门,只见一条黄狗血肉模糊的飞到自己脚前,他一见之下,心中一惊,忙跑向前去,另一只黄狗见主人到来,躲在高虎腿后,叫的更凶。高虎忙咳嗽着赔笑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各位军爷,只因小的这几日感染风寒,刚才卧病在床,迷糊中听到军爷叫唤,便赶紧起来,不想还是晚了几步,惹军爷生气了。”说完又咳嗽了几下,身后的黄狗仍是狂叫不已,高虎见状忙用腿踢了它一下,示意它安静下来,那条黄狗领会主人用意,不再狂叫。带头的一金兵看了他一眼道:“管好你的狗,不然这只也打死。”高虎听罢忙弯腰叩道:“是,是,军爷。”那人又道:“近日你可曾见到一名军人模样的男子,和我们穿的一样,如实说来,不得隐瞒,不然你这院子难留。”高虎忙道:“不曾见到,就是见到,小的也不敢隐瞒。”那人看他一眼,不屑道:“如此更好,不过我们还是要搜查一番的,他通敌叛国,罪不可赦,若你知情不报,更是罪加一等,进去搜。”说着对身后的人挥了挥手,高虎依旧低头叩道:“是,是,小的决计不敢。”

那些金兵进入屋内,个个匪盗般,翻箱倒柜,弄得屋里狼藉不堪,待到草垫前,那带头的人掀开一看,见到几块豹肉,不禁两眼放光,笑道:“呵呵,原来你是一个猎户,这些肉我们带走了。”高虎听罢依旧叩道:”军爷辛苦,这些是应当孝敬你的。“这时另外几人走来向那人禀道:“大哥,我们找遍了所有地方,没有任何人的踪影。”那带头的人道:“好,我们走。”走到高虎面前道:“若见到和我们一样之人,要及时通知我们,不然要你性命。”高虎低头应道:“是,是,军爷,小的一定听您吩咐,不敢隐瞒。”那人将豹肉递给身后的一人便大步走出屋外,身后众人依次跟去,只见屋外的那只黄狗猛地向那带头的人扑去,那人躲闪不及,被黄狗咬破了手臂。那人恼怒不已,当即握住手臂喝道:“给我宰了它!”身后一人赶紧挽起弓箭,一箭又将那黄狗射死了。高虎见状心中疼惜却也不敢露出半点不舍,忙跪地慌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那带头的人也不看他,转身对手下道:“将这两只狗都带走,吃了它们。”又对高虎道:“以后不得再养狗,下次若再见你养这些杂种,一样给你杀死。”高虎听罢忙叩首道:“小的记住了,官爷慢走!”那人听后哼了一声,便扭头带着众人离去了。

高虎见他们远去,依旧跪在地上,心中疼惜不已,想道:“大黄,小黄,你们死得其所,不枉我养你们这些年,虽然不得善终,却也死的壮烈,高某我会记在心间的。”想着对着两条狗死去的地方拜了两拜,起身走进屋里,将那石板挪开,将萧宁三人拉出。

萧宁见危险已去,向高虎跪下身去道:“多谢高大哥相救!”高虎忙扶住道:“快起身,我可受不得,快给我说说他怎么回事吧?。”萧宁起身看了一眼梁晟,见梁晟向她点了点头,便转身将昨日的遭遇向高虎一一说尽,高虎听罢忙将门关住,回身指着梁晟小声道:“你说他是金人?你们不要命了吗?”萧宁忙道:“高大哥,当时见他已是奄奄一息,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啊!”高虎又道:“难道你不知晓金人是怎样对待我们的吗?他们何时当我们是个人了,你们还要救他们的人?”高虎神情激动,显是觉得不可思议。萧宁道:“更何况梁大哥并没有做有害于我们之事,现下您也看到了,金兵四处搜寻他,他若被金兵带回去,必死无疑。”高虎听罢,气道:“现在他身负重伤,定然不会做有损于你们之事,他伤好了之后呢,金人如狼似虎,怎会有仁慈之心对待我们这些宋人?”萧宁又道:“金人中也不尽是鼠狼之辈,无情无义,想我宋人中,也不全是尽忠报国之义士,不然我大宋也不至于至今苟延残喘于东南一隅。我相信梁大哥不会加害我们,更不会背弃我们,若高大哥不能保全我们,尽可向金人揭发我们,毕竟您已帮我们很多,就算我们报答您的恩情了。”萧宁说的斩钉截铁,另高虎刮目相看,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一旁的萧母听着二人的话,心中紧张十分,却也不知如何答话,躺在床上的梁晟听着高虎与萧宁的对话,挣扎着坐了起来,对高虎道:“高大哥,您的救命之恩,我梁晟一世不会忘记,我还能活这么久,全靠您和萧姑娘,萧夫人相助,现下局势危急,对你们甚为不利,我不能因为自己而使你们陷入险境,你们将我献出去吧!”说着咳嗽起来。萧宁忙扶住他,轻抚他后背,轻声道:“梁大哥,你怎能这样想?我绝不会将你送予他们的。”梁晟听后对她笑了笑,道:“萧姑娘,不可任性,你和夫人能救我,我已是感激不尽,能遇见你们,我真的很高兴,若你们身遭不测,我定悔恨不已。那些人不久后会再次来搜查,你和夫人,高大哥尽快离开吧,这样我心中会好受些。”萧宁听罢哭道:“不行,我们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我说过一定会救好你的。”萧母见状将萧宁拉过,心中亦是波澜不断,萧宁依旧哭道:“娘,你快劝劝梁大哥啊。”萧母动容道:“孩子,你看宁儿伤心的,切莫再说傻话了,我和宁儿说过救你到底,绝不会食言的。”梁晟急道:“可是,夫人。。。。。。”不待他说完,高虎道:“你以为我们把你交出去后,我们就能活下去吗?金人会放过我们吗?你想的太天真了!”高虎说完长叹一声,又道:“你太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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