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四幻境
“在这儿？”龙猫怔忡了一下，摆手表示不行。
“这里太不安全了。”
云门笑了笑，抬头看了看墓洞的顶部，那里同样有雕刻，一黑一白两条细狗，身体扭曲到不自然的状态，盘旋成了阴阳鱼的样子。
“我在这里不会出事，不管你信不信，我有种感觉，冥冥中，我就是会回到这里。”
云门笑弯了眼，静静地把视线移向龙猫。
龙猫摸了下脸上的半面具，他打开包，把瓶瓶罐罐都拿了出来，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草药。
云门一直盯着他生完火，把药全放了进去，一颗一颗，顺序排列清晰。龙猫说，这些药的顺序不能错，错了，你这辈子都无法逃离那个意识错乱的空间。
龙猫又问：“你真的相信有前世吗？”
云门轻叹一声：“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就像鬼神，信则有，不信则无。你这个曼陀罗本来就是致幻剂，也许我喝下去的，只不过是把我的潜意识扩大，使得我能感受得到，也许醒来后才发现，只不过是黄粱一梦。”
“你太悲观了。”
“这不是悲观。这叫现实，只是我已经走投无路了，只有按照别人给我的线索走，或者还有可能达成我的目的。”
“他会回来的。”
“希望如此。”
这时，最后一颗药放了下去，罐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谢谢你。”云门道。
“如果说是命运让你遇到了我，那么我命中注定就是要为你做这件事。甚至我的出生，经历，遇到那个送我方子的盗墓贼，都是为了这件事。”
“放屁，你就是你。别尼玛给我压力。我要是疯了，你就给老子一个了断，在这里没人会发现，你不用做牢，放心。”
龙猫叹气，抬起头对云门说：“来，最后需要一个药引子——你的血。”
银针刺破指尖，龙猫用力一挤，一滴血入药，药剂立马从沸腾状态下变得平静了。
稍凉后，云门端起罐子，对龙猫道：“先干为敬了，兄弟。”
云门没看清楚龙猫的表情，他一口闷了那罐子药，和平时喝的中药味道完全不同，一般的中药就是苦，一路哭到底，而这罐子药，可以说酸甜苦辣咸五味具全，还透着一股子腥味儿，云门心说它娘的这就是把人糊晕了。
罐子从脸前拿开，云门已经看不清龙猫的脸了。
几乎就在同时，他双眼一黑。
但是他并没有失去意识，他只是感到自己在一个黑色的充满水流的甬道内被挤压着向前，甬道两旁有极大的压力，催促着他进入另一个世界。
迷迷糊糊中，他睁开了眼睛。
天空中飘落着什么，掉在脸上，冰冷冷的。
是雪。下雪了。
他发现自己的视觉变得不太好了，整个世界变成了黑灰白。
他想挪动身体，肚子上传来剧痛。意识虽然清醒，但是接下来他却发现，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这还是别人的身体，他只是一个窥探者。
他看见这个“身体”站了起来。脑子里有一个执念，它要找到他。
谁？
它低头看着路面，视线里出现了一双大爪。
他意识到了：这是他反反复复梦见的那只狗。娘的，老子的前世是条狗。
嗅觉代替了视觉，成为了最主要的感官。它还拥有另外一种感觉，云门无法形容，那种感觉是来自于心底的，就像我们生来就会感知冷热那般自然。
它在追寻一个人，轻轻嗅着空气。
扑鼻而来的是千万种奇怪的味道，灰尘，木材，干草，火药，橡胶，许多人的体味，还有血。
它找准了，在这些气味里，有那个人的气味。
离它并不远。
它开始向他走去。它四下里望去，想看看旁边是否还有危险存在。警惕是它的本能，作为人类的时候，云门从来没有这样强烈地感受到危险。
这里是一座小城，废弃的城。所有的东西都稀巴烂，各种各样的人的断肢，遗体就留在路边无人清理。
它就在城门边儿，走了两步就出了门。
门外已经覆盖了很薄的一层雪。它看到了更多的尸体。
人的，马的，狗的。
它的心里顿时产生出一种悲伤，悲伤同调进入云门的意识之中，心里如同被撕裂了一般。
但是它无法哭泣，一只狗，它无法掩面而泣。
它继续走着，它要寻找的那个人就在前方。
忽然间，云门发现它在回忆，回忆醒过来之前发生的事情。
那个人本应该在自己附近的，它看见有什么东西朝他飞过去，它飞奔起来挡下了飞过来的东西，那他呢？
它突然跑了起来，肚子上的伤更痛了，这种痛觉刺入云门的意识中，如果是他是个“人”的遭遇到这样的痛苦，他想自己肯定一刀了结了自己。
跑了几步，它一下就确定了那个人味道的来源，他在那里！就在那个战壕里！
它欣喜万分，云门同样感觉得到，他已经快被这种强烈的，执着的感情左右得分不清自己是谁了。
他什么也不是，没有实体，只是一个微弱的潜藏着的意识。也许，生命最初，都会是这样的。
云门估摸着再这样下去，自己可能会消失。这很危险。
他强打起精神。
狗已经找到了那个人。它用尽力气扒开那人脸上的薄雪。
那人的样子完完全全的展现了出来，脸色虽然苍白，上面都是细小的血口子，鼻翼却仍然在一张一息。云门看的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心里百感交集。
和白鸽一样的脸，他是苏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