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墓
云门看了看几近九十度的天梯,从上面垂下来了五根绳子。他敲着崖壁上的石阶,石阶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
原来刚才的所谓“脚步声”,就是龙猫攀爬踢到崖壁的声音。云门用中指和食指摸了摸壁面——干燥,没有青苔。
他现在对龙猫激动着描述的天堂并不那么感兴趣,他只想赶紧带着狗离开这该死的天梯。
龙猫把阿k五花大绑起来,然后使劲儿拉扯了几下绳子,确定安全后,拿起另外一根绳子转过头来问云门:“你先上还是我先,得有一个人护着狗,我和蒙古小兄弟虽然做了个滑轮,但是他一个人拉不动两个人的重量。”
“你先。”云门道。
“那待会儿我再下来接你。”龙猫说着就开始往自己腰上系绳子。
“待会儿,甭系了,还是我先,我上去了吹笛子,细狗会嚎,那个时候我和阿木尔再把你们俩弄上去。”云门忙解开龙猫身上的绳子,系到自己身上。
“你一个人,小心点儿,慢慢来就好。”
“我不是从前的我了,现在牛哔得很”云门一脚蹬上台阶,像蜘蛛侠一样爬在崖壁上。
龙猫在底下敲击崖壁,敲出了一段节奏,一分钟后,云门明显感到身上的绳子开始被拉动。
有人在上面拉扯,自己的力气节约了很多,一只狗加一个人,重量很重,阿木尔算是力气大的,也需要拉一下停一下。
云门看了看手表,发现它的秒表指针走一步,退一步。原来时间已经是不对了的,云门琢磨着:那自己刚才睡了多久?他们上去了多久?也许没有自己,他们走得更快。
有些事情,自己做得再努力,别人也随随便便就能超过去,但是无比珍贵的是,那些超过去的人,还会回头等你。
黑暗中,手表停摆,手机关机,云门拖着阿k,他失去了时间的概念。
阿木尔还是拉一下停一下,云门觉得整个天梯像是无穷无尽的长,没有到头儿的时候。
他开始研究绳子,这种绳子非常结实,是两股拧在一起的,云门闻了闻,有种动物皮和植物的混合气味。
自从有了刺青,他的嗅觉变得越来越灵敏,可以通过嗅觉辨别出许多东西,他想以后没饭吃了可以去当个私家侦探,谁家有外遇什么的,他闻着味儿就能找到那个人。
绳子研究完了,只剩下黑暗中的崖壁。
他盯着崖壁脑子放空,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看到了光。
光点逐渐扩大,明亮,更明亮,最后,他眯着眼睛,看见了洞口。
先把阿k拖了上去,自己再翻了过去。
他跌在了一团齐膝盖的草里。
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他听见远处有人狂奔过来的声音。草木刷刷地作响。
阿木尔扶起他,给狗解开绳子。
“终于出来了。”阿木尔抓着他的肩膀激动地说。
云门直了直腰,阿k伸了个懒腰,在草地上打起滚儿来。
他靠近阿木尔的一瞬间,闻到了一股子血腥味。他抓起阿木尔的手,只见手心里全是烂肉,血还在往外渗。
阿木尔笑笑,抽回手,道:“没事,乌素木的汉子,这点受得住。”
接着,阿木尔拍了拍他,道:“你看,天梯的出口,果然是天堂。”
云门定睛一看,顿时愣住了,不如说是被震慑住了。
他们出来的洞口,是在两座山崖中间的山涧。这个山涧是波浪形的,他们正站在浪头上。从上往下望去,一览无遗。
两边的山脉冲入云际,高耸无边,那是大兴安岭。
春天的大兴安岭,遗留的寒风带着草木破土的新生气息扑面而来,整个山涧的草已经长到了膝盖。
而下坡的位置,开满了淡红色的小花,足足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
阿木尔道:“那是香脂冷衫。”
云门看到这样的景色,有种想要下跪的冲动。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精神劲儿一下子就回来了。
在他家乡有种说法叫扯地气,乡下的狗生病了,往田里一丢,扯扯地气,一下就好了。
现在他明白了,这是大自然给所有的生物打的鸡血。
他接过阿木尔手里的绳子,走回到洞口,抽出骨笛,吹了两个指令。
半晌,底下传来了微弱的嚎叫。
云门见阿木尔看着他手里的笛子,便道:“这是你爷爷给我的,努哈赤的腿骨。”
阿木尔眼睛瞪得溜圆,结结巴巴地说:“先知啊,居然在你手里。我阿哥…”
“你哥知道,这玩意儿一般人用不了。有这笛子才能来找狗吧,但是我一个人又进不来,所以才要你协助我。”
阿木尔眼睛里立马传来崇拜的目光。
紧接着阿木尔带着云门来到挂滑轮的位置,在两旁山崖的一颗树上,这个地方处于波浪的向下倾斜处,比较顺力。
云门暗暗赞叹把龙猫带来真是明智,这家伙太聪明了。
固定好滑落上的绳子,阿木尔马上伸手去拉。
云门看了眼他的手,一拦,道:“哥们儿,你歇着吧,我来。”
云门拉了将近一个小时,还不见龙猫出来。咬着牙又坚持了一个小时,最后还是阿木尔帮忙,龙猫才得以见天日。
大米出来后在山涧拼命地狂奔,在草里打了好几个滚儿。然后无声无息地就叼回来一只野鸡。
云门饿得胃都快穿孔了,见到鸡恨不得生吃。
三个人雷厉风行的杀了鸡点了火,风卷残云干掉了它,骨头都嘬得亮亮的。
补充过体力后,龙猫问:“接下来要怎么走?”
云门也正在琢磨这事儿,他正仔细端详着暗市刘的绘画抽象日记。
在山涧的图上,有一条线,沿着山涧的波浪形状向前,绕了几个弯儿,云门发现,线条拐进了山壁,变成了虚线。
在线条尽头,有一个虚线画的三角形。
云门啧了一声,他皱了皱眉,转头望向阿木尔,问道:“你爷爷有没有告诉过你,他把苏德和努哈赤埋在了哪里?”
阿木尔摇摇头。
云门自己也不能确定,他犹豫着缓缓道:“我想,也许我们先要找到苏德的墓。”
他看了看他手里的骨笛,喃喃地说:“也许,这骨头的主人不想再头身分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