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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人间四月芳菲尽

人间四月,柳絮纷飞。

乌衣巷桃花园里的桃花已经落得差不多了,没有落尽的也渐渐长出了繁茂翠绿的枝叶,等待着结果时节的到来。

爰仪站在桃花园畔,有细细碎碎的柳絮飘到了她的头上。

她依然是一身白衣,未加修饰便足够精致的脸上两汪秋水清冷而有神。她好似不喜欢繁复的发式,只用了一支碧玉簪子将头发随意挽起。她就一个人站在桃花园前,望着满地的落英,一动也不动地沉思着什么,看上去宛如临风而立的仙子。

冥,已经半个月没有来了。

她不否认,她很想他。但更多的,是担心,她担心冥会出事……

“桃色朦胧落絮浓,浣花无意做东风。”

看来,今天还是见不到他的吧……

爰仪从心底叹了口气,转过身,踏着满地缤纷的落英,一步一步地走回了画堂春。

而她,并不知晓,此时的慕容冥,正躲在她身后的柳树下,悄悄地看着她。

当听到她口里叹出的句子,看见她清冷的神情,感觉到她的无奈的时候,他的手,越握越紧,掌心已经被他抠出了血印。

多少次,他都想冲过去,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但他却不能!

“对不起,书儿,我必须去做完一件事才能见你……”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他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书儿,我不想让你受到伤害,绝不想,有我慕容冥在一天,就会保护你一天,哪怕我知道,你并不需要我的保护,可是书儿,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单纯,我怕有一天再也见不到你……

七日前,姑苏城,枫桥筑。

“少主。”南宫琰恭敬地向慕容冥行了一礼。

慕容冥背对着南宫琰,阖着眼轻点下头。

南宫琰走上前,从怀里掏出一张图纸,递给慕容冥。

慕容冥拿过图纸,睁开眼睛,打开图纸细细看了一遍,心下顿时了然。

他将图纸收入怀中,开始沉思。

“少主,您最近常常去金陵?”南宫琰试探地问出声,“您,喜欢上了秦淮河畔的一个姑娘。”

慕容冥转头,冷冷地看向南宫琰:“有什么不可以吗?”

“少主!”南宫琰突然下跪,抱拳对着慕容冥,“您不可如此沉迷下去。”

玩弄着手中的一个酒杯,慕容冥淡淡问道:“为何?”

沉迷?呵呵。慕容冥从心底发出一阵讪笑,沉迷又如何?那是他唯一想要的女人……

“您忘了吗?柴郡主的事情……”南宫琰抬起头,沉声说道。

“混账!”慕容冥将手中的酒杯摔到地上,“难道我慕容冥还要受她约束不成?!这天下,还没有人当得起我慕容冥的主子!”

说着,他一掌拍在桌上,脸上的肌肉抽搐着。

很少有事情能让他如此动怒!好似自从遇见了书儿,他的情绪便也变得多样化了……

只要是牵扯到她的事情,只要一想到她会陪着他一同受累,他的心,就有如刀割。

咬着牙,脸上的怒意未消,他攥紧了拳头,与跪着的南宫琰对峙着。

“柴郡主,喜欢少主已有多时……”南宫琰终是再次先开口,“柴王爷已经默许了您和柴郡主的婚事。您和柴郡主……”

“住口!”慕容冥一声暴喝,“我从没有正眼看过柴茜馨!”

“可,林姑娘的性命,在她的手上啊!”

“我的女人,只能由我来守护!”

慕容冥斩钉截铁的一句话,让南宫琰无可辩驳。

他明白,他的少主,已经变了一个人。

南宫琰对着慕容冥又道:“少主,此去一路小心。”

慕容冥攥紧了拳头,瞪了南宫琰一眼,起身朝外走去。

秦淮河,在柴郡主的管辖范围内。柴茜馨,才是秦淮河阆苑幕后的老板。

呵,这个世道就是这么讽刺的。

他慕容冥身为杀手,手上沾满鲜血,却不由自主地爱上了他要杀的女人……

那个有着安静笑容的纯净的女人……

一年前,柴王爷经行秦淮河,偶遇林爰仪,惊为天人,欲纳其为妃,林爰仪断然拒绝,而柴王爷却并未死心。

柴郡主闻知此事,一面给了慕容冥高出其他人许多倍的银子,让他杀了林爰仪;一面又阻拦着自己的父亲再去秦淮河。是以爰仪并未遭到柴王爷的多番纠缠。

柴郡主要杀爰仪的原因很简单:一是不愿意自己的父亲娶个秦淮雅妓回家;二来林爰仪的容貌太过出众,嫁过来后父亲定然沉迷于她,而她不过是个妓女,居然拒绝嫁入王府,这对他的父亲而言,可是一个奇耻大辱。

也正是因为此事,柴郡主和慕容冥有了私下的来往,柴王爷只道是自己的女儿对江湖第一杀手慕容冥动了心,倒也乐观其成,并不知晓柴郡主和慕容冥之间有着一条人命的交易。

而柴郡主却是真的对慕容冥动了心的。外人皆道慕容冥冷血无情,而慕容冥却生就一副天人般的俊朗容貌,若非他身上有着“冥王”一样冰冷的气质,定然会是名动天下的翩翩佳公子。几次来往下来,柴茜馨就对这个男人有了些情意,她自恃郡主身份,不会辱没了慕容冥。然而慕容冥知晓柴茜馨对他用情一事,不过一笑置之,并未作出任何回答。对于暗杀林爰仪一事,也是一拖再拖,甚至连林爰仪是什么人,他都懒得去打听。

是的,在慕容冥看来,他和柴茜馨之间,只是交易,仅仅是一笔交易而已,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如果这笔交易的最终目的是要他成为柴王府的乘龙快婿,那他宁可不做。

也许是巧合,也许是上天的安排。他和柴茜馨之间的这笔交易,就在他为鬼郎君所伤,昏倒在画堂春门前之时,便注定了要失败。

他从未去过“画堂春”,也没有见过名动一时的秦淮花魁。当他被她救活,看到她守在他身边,靠在椅子上睡着的时候,他才细细打量到了她。

那种脱俗出尘的美,让人惊心动魄。没有一点像是风尘里的女子。

那时的他亦不知晓眼前的女子就是林爰仪。直到她对他说“爰仪管教丫头不善”,他才恍然醒悟,这个女人,便是他要杀的人。

可,当他发现他身上穿着的是林爰仪给他换上的衣服时,他便再也不能忽视那个女人的存在了。

他,下不了手。

第二次走进“画堂春”时,也没有带着任何杀机,他只是单纯地想要见她。

她为他弹《湘瑶鸾箫佩》时,他,就再也忘不了她了。

当她为他倾城一段剑舞之时,他就决定了今生今世要和这个女人在一起。

不管发生什么,他会守护着这个他唯一爱上的女人。

可是,柴茜馨定然不会甘心。天下杀手众多,慕容冥不做,柴茜馨自然会找他人除了“林爰仪”这颗眼中钉。

所以,他必须要保护他心头的女人。他的书儿,也是他的命!

所以,他让南宫琰为他找来了柴王府的图纸。他要到汴京柴王府,杀了柴王!只有柴王死了,不再纠缠爰仪的事情,柴茜馨才会罢休,才会放过爰仪……

书儿,慕容冥答应过你,决不会死在你前面,但你,也不可以死在我之前!

书儿,等我,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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