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曾经历过,年少情钟彼此斗智的你追我逐;若不曾经历过,宫闱墙内步步惊心的爱恨情缠;若不曾经历过,险恶江湖绵绵刺骨的生死一劫;若不曾经历过,三军对垒身死枯然的灵魂脱体;若不曾经历过,前世今生彻彻底底的轮回顿悟;
又怎能体会出那生生纠缠、碾成飞灰的绝望,那忘尽怨恨、放下执念的魂识,那轰轰烈烈、世人无法道出个中滋味的爱情?
当染青每一次念想起曾经的一切,她都忍不住感叹这一生,或困苦、或悲恸、或绝望,但都不如现在这般或庆幸、或喜悦、或幸福。
是的,庆幸、喜悦、幸福,是她现在的感觉。也许就是上天安排好的,她与阿离吵架,把他赶回东云去,长安回来,她道出心中绝望,却偏偏被去而复返的男人给听到,终解开误会。不过是受万世轮回而已,只要不是他们两人最终都灰飞烟灭,其余的都不算是苦。
而另外一个幸福,在一月后砸中了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当初为了怀孕一事与某人大吵一架,结果一月后顾桦诊出了喜脉,仅有的那一次,居然就怀上了他的孩子。
喜不自禁!就算没有了两人身死的担忧,还是想要再为他怀个孩子。不仅是为长安多添个弟弟或妹妹,与他相伴,更是为弥补曾经的遗憾。
最初怀长安时候的情景,依然记得清楚,也是她曾永难磨灭的痛,更铸就了后面劫难的张开。若非他无情的想要息了那子嗣,她又如何会向南越尘求助离开皇宫呢?也没了之后他们经历的这许多生死劫难了。
不管现在怀的是男是女,都将会是在父母共同呵护下出生以及成长的。如果可以,染青希望是个男孩,因为东云不可能永远都阿离为帝,总是要传承的,若重担都压在长安身上,那太过辛苦了。再生个男孩,就可承担他哥哥的责任,两兄弟各自为政,还可互帮互助。
当然,若是女孩,肯定也欢喜之极。她将会是全天下最受宠的公主。
这是染青的想法,却不是秦天策的,自从顾桦确诊为喜脉后,他那张脸就沉得比包公还黑,拉得比马都长,走起路来都阴风阵阵,方圆片区内全都寂静。
可别人怕他,染青与长安却当没事人一样。自从长安知道妈妈肚子里有个小宝宝后,那整天笑得跟弥勒佛似得,时不时的小手过来摸一摸,甚至还把耳朵给贴妈妈肚子上去听,染青啼笑皆非地告诉他还没到时候,必须要到肚子那么大的时候,才能与宝宝说话。
长安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小脸神色即使老成稳重了不少,但依然稚气未脱。他一向就喜欢娃娃,那时凌墨的女儿出生后,他就常常与阿七打架,争的就是抱抱小妹妹。
当染青肚子越来越大时,长安的眼睛就越来越亮了,而秦天策的眼神就越来越忧虑了。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她这身体始终都是个病根,即便这么长久以来一直都用珍惜药材进补着,依然成效不大,几乎可预料到将来临盆时生产会是个难关。
可是她却不惧,这一世经历过那么多劫难,又怎会被已经经历过一次的生育而吓住呢?
母亲之所以伟大,是因为她们无所畏惧的让生命延续。
本以为大家都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最好的产婆早就安排住进了染尘殿的偏殿,顾桦更不用说,日日为染青诊脉,教她做操为生产准备。秦天策每晚都睡不安稳,只要身旁一有动静就会惊醒,这是他第一次经历种种即将为人父的心情。
可最终他还是被惊到了,染青居然早产了!明明顾桦诊断还需半月才会临盆,却在这天晚上,秦天策在睡梦中忽觉有人掐自己的手臂,耳边听到呻吟声,蓦然惊醒,后背沁出冷汗。仔细看染青的脸色,发觉她双眼紧闭,神情极端痛苦,急问:“染青,你怎么了?”
女人眼睛睁开了一条细缝,咬着牙从齿缝中憋出话来:“阿离,我......可能是要生了。”
整个人顿时僵住,脑中一片空白,直到呻吟声把他唤醒,朝外厉吼:“快来人!顾桦!”
染青透过眼帘去看那面容惊恐到几乎狰狞的男人,不由心中暖流滑过,想要牵出笑容安抚,可是那极致的痛却让她想尖叫出声。
很快,卧室被劈为产房,某个狂躁的男人被请了出去,要不然产婆与顾桦她们根本无法为她生产,整个屋子都只听到他的咆哮。
丽珠娘早就从东云接来南绍,寒玉在一月前也搬进了宫里。但这些依然抵不过那镇痛一次次的侵袭,而且那痛居然是绵延不断,毫无休止。到得后来,她用尽了所有力气,连手指弯曲一下的力量都没有了,产婆与顾桦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产妇若在此时竭力,不仅会导致胎儿窒息,甚至连自己也有生命危险。
丽珠哭着在喊:“染青,撑住。”寒玉也是泪落不止,她不信姐姐都走到这里了,会过不了这一关。可是,床上的女子,睁着的双眼越来越无力。
染青是知道自己情况的,身下痛得已经麻木,尽管她有再坚定的信念,却也无法与生理极限做抵抗。出气多,进气少,她想要呼唤阿离,可是连出声的力气都没有。
渐渐绝望浮上心头,心中一遍遍呼喊着他的名字。阿离,阿离......就在此时,产房的门一脚被从外面给踢开,她费力转眼看过去,那心底呼唤的人就在那里,她的阿离来了!
“皇上,产房血光,您不宜......”产婆上前劝,被秦天策一脚给踢的老远,怒吼:“滚!”
他在外早已等不下去,一声声凄厉的尖叫,犹如在撕裂他的心。屏息听到里面越来越弱的声音,更听到旁人的哭声,这样的时候居然还告诉他不能进?去他的什么血光之灾,他秦天策还就不信这邪。
三步跨到床头,也顾不得什么礼仪,把丽珠和寒玉两人给拉开,探眼一看,心如刀割!这还是他的染青吗?脸白的像纸,唇被咬的血肉模糊,汗湿的头发全都粘在脸上,而气息已经如此微弱!混账!都这样了还不出来报,是要等人没了再出声吗?他有杀人的冲动,若染青没了,他会杀了所有人!包括他自己!今日她所受的一切苦,全都是因为他。
紧握她的手,气运丹田,传递于她掌,内力源源不断输送过去,终于在一刻钟后,见她脸色稍有缓转,气息也强起来。沉声道:“染青,你坚持住!”转眸厉瞪一旁呆愣的产婆与顾桦,怒喝:“还不赶快接生!”
她们如梦初醒,立即凑上前,继续之前吸气呼气的步骤。染青眼睛直直盯着他脸,身体跟着她们的口令做着,似乎有他在,那些痛都再没感觉了。忽然就模糊了眼眶,她嘴唇轻动,秦天策探下身问:“你说什么?”
“阿离,我爱你。”
倏然僵住,激动涌现眼中,却又强行忍住,嘶哑着嗓音说:“染青,你听着,现在专心生孩子,回头我定好好教训你一顿!”居然在这时候跟他坦言爱他,即使早把爱融进彼此骨血里,也不及她把爱说出的震撼,若不是时机不对,他绝对要狠狠地吻她。
艰难的生产,止于一个时辰后,当小宝贝终于愿意不再折腾娘亲呱呱落地时,就连秦天策也觉虚脱了。不是内力不济,而是那强力跳动的心脏负荷不了这惊心动魄,他从未有过如此的胆战心惊,即使曾经面对千军万马时,他都能沉着以对,唯独此时,胆寒至周身。
嘶声命令:“你们都先出去。”
等到人都一一退去后,他俯下身紧紧抱住染青,压抑不住浑身颤抖,湿了的眼眶也不顾,哀哀祈求:“染青,再也不要重来一次了,好吗?”他受不住,真的受不住!
“阿离......”嘶哑的哽咽声在喉,她知道这次的危险把他给吓坏了,想要安慰却出不了声,那炙热的泪滚在脸上,与她滑落的晶莹交织在一起。
再也不会了,阿离,我答应你,这是最后一次!
就算她想为他多生几个孩子,可又怎忍心置深爱的男人于害怕失去的绝望中?那一刻他冲进来时的眼里,是满满的绝望,这一刻他低低哀求的眼里,是害怕失去。
半月后。
染青温柔凝看着摇篮里的女娃儿,真是个坏家伙,那般折腾妈妈。长安趴在她身侧问:“妈妈,妹妹的名字起了吗?难道一直就叫宝宝?”
微微一怔,确实是女儿的名字到现在还没起,不由回头去问那案后埋头公务中的男人,“阿离,你说给她起个什么名字好?”
某人眼都没抬,淡淡道:“你自己决定。”
不由好笑,这人是要跟女儿生多久的气呢?整日一副这冰脸爱理不理的,以为她不知道他其实半夜里偷偷跑去看宝宝,分明就是也疼在心坎里的。
想了想后,又问:“叫长平好吗?与长安排名,取长久平安之意。”正好平安二字都有了。
却见男人蹙了蹙眉,没有应答,正当染青泄气之时,他却轻吐两个字:“舞阳。”
“什么?”
“取名舞阳,封号长平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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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染青:
愿这一生,我都如一朵淡雅的莲,婉约细致,从容绽放,无争无求,轮回静守。
秦天策:
愿这一生,我都执子之手,陪你痴狂千生;深吻子眸,伴你万世轮回。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