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染青整个人木了,只觉脑中被什么给炸开,无法做出任何反应,甚至想开口掩饰都做不到,因为南越尘最后喃语的语气是那么的肯定,以及带着沉沉的悲意。
“知道我为什么能认出你吗?因为我说的这是天命,我对你的执念是存在骨血与灵魂中的。当你在之前从容不迫的对着我撒谎,编了那套说辞来应付我的时候,我就有种非常熟悉的感觉,这世间能够如此对我从容的只有你宁染青。呵,不过是拿秦天策稍作试探,你就露出了伪装背后的一面,一个只是普通的陈青,怎么可能在霎那间有如此凌厉的气势?”
他每说一句,她的心就在下沉一寸,直到此时已经沉落谷底。
她茫然而问:“什么是天命?天命就是你毁了我半生年华,然后此时依然不愿放过我吗?南越尘,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哪里还是你心中的杜清然?你醒醒吧,什么灵魂归依,都是空谈,要怎么归依?可能在下一刻,我就要在这具身体里死去,你何苦还要如此执着?”
被认出是在她意料之外,而这些问题却是心中所想,凤凰坡上最后霎那,她听到他凄厉而悲切的嘶喊,不知是该觉得愧疚还是难过。于他,她曾有利用,也正是那些利用才遭致后面一切恶果,最终她尝到了这个恶果,被他一箭射穿,命丧九泉。以为到那里,她已经还清了欠他的债,可是不止,两年后他依然出现在眼前,告诉她这是天命!
什么是天命?老天就有权利主宰一切吗?
南越尘起身走到她面前,弯下腰把她抱在了怀里,她想要挣扎可手抬起打在他身上都是那么无力,直到他把她放躺在床榻上时,才听他轻柔的声音在说:“青儿,我会让你想起一切的。”
心尖上似乎被什么给扎了一下,他从来都只唤她清然,可这声青儿却像是本该就如此被他唤着一般自然。她的眼中流露困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想起一切?她有遗忘了什么吗?
南越尘俯下身体,就在她耳边轻语:“青儿,当凤凰坡上出现仙道,听他讲了那番话后,我就一直在为今天做准备。东云去北定的要道上,暗伏探子,安阳城中密布精英,更甚或我把那仙道也抓住了。既然他说你两年内可灵魂归依,又指北定是你的归处,那么我就等这两年,但他这么一个重要的人物又岂会放跑?或许,这就是天命,理该我遇见仙道,否则我永远都不知道为何对你有那种放也放不下的执念。”
正因为是心中对她存了疑,而大师与师太几人于他其实也无用,仔细盘查过他们对秦天策来说,也不足以构成威胁,唯一有份量的是那秦婉玥,还有她。当然这只在他没有确定她是青儿之前,在确认之后断然不会再拿她当威胁的工具。
染青没有动,心底种种震撼,他所说的行为确实是他作风。如果出现仙道这么一个人物,扬言她没有死,只是灵魂离体,两年之内还能回归,他又怎会就此任仙道不见踪影,自然是立即就把人拿下探明更多详情。只是她觉得他话中有话,似乎在暗指着什么,但想不明白。
“仙道在哪?”她最终从嘶哑的嗓子里憋出了这么一个问题,之前从师傅和师太口中得知这名仙道可能是他们的师尊,那不就是算是她的祖师爷了,那她比较祈祷南越尘能够善待他一些。
“想见见他吗?别急,去接仙道的人已经在路上,最迟他明天就能抵达,到时候你就能记起一切了。”
染青皱皱眉,对他话中之意表示不解。但南越尘也并未多做解释,只轻声道:“你先休息下吧,放心此处很安静,不会有人来打扰到你。”话声落,他的手指就拂过她睡穴,半眯着的眼缓缓闭上,很快就呼吸均匀了。
这时南越尘才坐直了身子,愣愣凝看着眼前这张满布皱纹沧桑的脸,心底丝丝痛意泛滥。曾经她是那么无双的佳人,如今居然变成这幅模样!上苍何其残忍,为何要把万千苦难付诸于她身?青儿,我是墨尘,是墨尘啊......
他伏趴在她旁边的枕上,任无尽的痛意漫流。如果真的要为曾经付出代价,那么这个天谴就让他来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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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天策觉得自己头顶快要冒火了,全城戒严搜了一夜没有头绪,天亮后忽见行踪,立即追了上去,可很快就发觉不对劲,这群人分成好几批人马往各个方向跑,等追到时发觉遗落下来的有大师、有九真师太、也有魏宇、以及顾桦,却唯独少了染青与婉玥。
很显然,这是策划好的,可能这群人怕这么多人质目标太大,于是故意分散开来放掉。但由此行径可看出,对方是冲着他来的,显然是知道了他的身份!在北定界内,如若不是君沐泽要对付他,那还有谁?
心头狂乱几欲疯狂,从沐泽的眼中也看到了沉郁,秦天策上前一步皱眉沉声问:“你想一想,这群人可能藏匿在何处?就这么点大的安阳城,难道还真查不出来吗?大师他们几人说被关的屋子不像是囚牢。”
只可惜他们被掳劫之时与被放之时,都被蒙上了黑布,只有关起来的时候才除下来,而据大师描述,四周窗户都被黑布遮的严严实实的,想从里面分辨是何地方都无从下手。仅凭这些线索根本无从查起,韩萧已经带了人去追那群黑衣人,可显然这是一批训练有素的死士,一旦被韩萧拿下,立即就服毒自尽了。
这样严整的规模似曾相识,当初南越尘旗下第一杀手沈墨就曾领导过一群这样的死士。现在几乎可以肯定,此次阴谋定是南越尘在策划,他已经来了!
两个手掌天下王权的男人,这时候却束手无策,只因关心则乱。
“主上!”韩萧从远处飞掠而来,他的手上还提了一名黑衣人,到得跟前把人往地上一丢,那人蒙面巾已被除下,双目圆瞪着,但显然是被点了穴无法动弹。“他口中暗藏的毒药已经被我卸去,武功也已经废掉了。”
他追这人足足追了好几条街,其余人都在被紫卫抓住时服毒自尽了,而此人轻功极好,与他不相上下,若非看到同伴身死脚下有缓,他还真难抓住他。有了之前的经验,这次他一出手就先点其对方穴道,令他无法动弹,然后扒开他嘴巴把藏在齿缝中的毒药给卸下来。又恐他运用内功自断筋脉,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把他武功也废了。
秦天策刚想动,沐泽已先他一步拍开那人哑穴问:“快说,人被掳去了哪里?”面色沉黯,向来温煦的眼中射出极冷的寒光。
那人却道:“要杀要刮悉听尊便,我不会出卖主人的。”
秦天策厉眼一扫,韩萧已经会晤手指成勾扣在了那人肩胛骨,立即那人嘴中开始痛呼嘶喊。分筋错骨手,痛入每一个毛孔,紫卫刑堂最狠戾的刑法,不管是多刚烈的男人都难忍受这种痛苦。那名死士疼得凄厉喊叫,如若不是被点了穴无法动弹,此时定是已经痛得在地上翻滚。
“说还是不说?”犹如来自地狱的修罗之声在问。
可死士却似乎痛得神智全无,只嘶声痛嚎,忽见他牙一用力,韩萧惊呼“不好”,连忙出手如电拿住他下巴,才险险没让他咬舌自尽。
沐泽见此情形眼中一凛,沉声道:“你停下,让我来。”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瓷瓶,取了一粒丹丸,“此乃五尸毒,吃下去并不会立即就死,但会全身犹如被蚂蚁噬咬,又痒又疼,直到皮肤完全溃烂而死。你若不说出她们在哪,就等着受此炼狱之刑吧。”
如此折磨一个犯人,本非他沐泽所会做之事,可现在关系到然弟,他不得不用此非常手段。见对方依旧咬紧牙关,一副凛然不惧神色,心中不由暗道那南越尘训练出来的死士果真不是普通人,居然能有如此坚韧性情。手掌伸出已经掐住了那人的下巴,将药丸灌进了他嘴里,用力一拍,五尸毒已经下肚。
几乎就是霎那的时间,死士开始神情变得极其诡异,沐泽见状恐他咬舌自尽,直接把他下巴给扯脱臼了,口中厉声说:“你若愿意说,就点点头,否则就等着痛痒而死吧。”
此刑是为极其残忍,从生到死将近有两个时辰左右受尽折磨,直到最后全身溃烂。
他们的身后是战列整齐的禁卫军,人人心中都觉胆寒,一直看似温润谦和的大王,居然也有如此强硬狠辣的一面。本来为君者,温善反被欺,而狠会被人惧,欺与俱之间,所有帝王都选择了后者,如此才能震慑四方,引领整个国家。
全场一片肃静,只闻那名死士在地上翻滚哭嚎声,这声音比之刚才所受痛苦时还要凄厉。
正在此时,忽闻一声低沉清冷的声线在禁卫军后方扬起:“微臣愿意为大王效力,让此人说出事实真相。”众人齐刷刷地回头去看,军士全都自觉地往两边而站,渐渐一条通道径直向外,露出了那处坐在马上的一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