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王殿下,恕臣直言,这位......的体质很特殊,光以脉象来看,臣并未探出有何心绞痛病症,但她体内的五脏六腑却隐隐有衰败之势,这真是臣闻所未闻的病症,观她气色,至多年近三十,但却已似乎要龙钟之体。”
秦天策脸色变了几变后询问:“那若长期下去,她会变成怎样?”
顾桦抬起眼看了看染青,说了四个字:“油尽灯枯。”
两个人的脸上表情都凝住了,似乎没有从顾桦说的那四个字里缓过来,油尽灯枯?染青茫然去看秦天策,意思是她会慢慢老死,而且是以比常人要快了百倍的速度。
她有注意到刚才顾桦用的一个词:龙钟之体。记得第一次求医时,大夫说她有了而立之年的身体,再次复诊时大夫说她身体已过中年,而现在顾桦却道她已是龙钟之体。足可证明,确实不是危言耸听,五脏六腑逐渐衰败,慢慢的是否她就会失去听觉、视觉,包括知觉?
“可有何救治方法?”秦天策沉声问。
顾桦凝想片刻后,“臣不能轻言保证,可试着从内而调理,但可能功效不会太大。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能够有冰晶雪莲入药,或许可压制这衰老之势。”
秦天策微一蹙眉,冰晶雪莲?他不曾听过这奇药。顾桦观其色就知他想法,不等他问就解释:“冰晶雪莲是种圣药,它长在极寒之地的山中,据说有返老还童,容颜永驻之效。这说法可能有些夸张了,但用来调理身体,应是极好。”
“冰晶雪莲长在哪?”秦天策急问,好不容易听到有方子可救治染青,无论这雪莲长在什么地方,他都要不惜一切去为她找来。
却听顾桦道:“雪莲就在咱宫中。一年半前,我东云皇朝与南绍、北定签署和约,北定为以示诚意,恰恰送来一棵冰晶雪莲,如今已用了半棵入药为瑞皇调理,还有半棵在皇后娘娘那里。”
这个答案当真是出乎人意料,以为需要花费人力去寻,没想到契机就在身边。秦天策再次觉得回东云这趟没有错,果然东云宫里的御医的医术要比外面大夫高明百倍,更是有奇珍妙药会在宫中。既然冰晶雪莲就在璃后那里,他当下就不再迟疑起身去讨要。
本以为他出面问梦璃要剩余半棵冰晶雪莲不是什么难事,但当他再次走进凤璃宫时讲出来意后,璃后先是怔了一怔,随后问道:“离王是有何病痛在身吗?”
秦天策摇摇头道:“并非是本王,是有一个......下属得了急症,需要这雪莲入药。”
璃后的表情变得很奇怪,她几度想开口,却又欲言又止,似乎很难成言。秦天策见她如此忍不住开口:“璃后不妨有话直言。”
“离王爷,你可知那冰晶雪莲对皇上有多重要吗?刚皇上的身体你也看到了,他需要冰晶雪莲加上千年人参一起入药来调理,时至今日,用了半棵雪莲,皇上还没醒过来,后头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本宫十分担心剩余半棵用完都难治愈皇上。”
话说得很明,冰晶雪莲如此珍贵,定然是要用在诊治瑞皇身上了。如果当下生病的是离王,璃后或许还能考虑,但他说是一个下属,这似乎有点说不过去了。
秦天策没有意料到璃后会直接就拒绝了他,虽然她说得并非没有道理,可是染青也急等这雪莲入药。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不能全权掌握的无力,沉沉盯着她看了半饷,忽然单膝跪地,从喉咙里憋出嗓音来:“皇后娘娘,就当本王求这个不情之请,先把那半棵雪莲中的一半给本王用之,至于皇上的病,本王定会再想其他办法。”
璃后震得倒退两步,目光震惊地凝在跪倒在脚前的男人头顶,她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那个一直让她仰首瞩目的男子,居然会弯下膝盖跪在她面前,只为了替他一个属下求那冰晶雪莲。她几乎是亲眼见证了他从皇子到皇帝的成长,也看着他为了一个宁染青从那皇位走下,而如今更是弯下身躯。
“阿离,你这样跪着是要致我于何地?”见他身形未动,不由心生了怒意:“离王殿下,起来再说话,本宫受不起你这一跪!”她的声音微微扬起,秦天策迟疑了一秒还是从地上直起了身,凝目看了她眼中情绪,刚才以为她心里对自己存了气,要的不过是他屈服。
为了染青,他愿意曲下膝盖,因为他被顾桦那“油尽灯枯”四个字给吓到了,再不愿承受一次失去她的痛苦,只要有一点点希望,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抓住。甚至刚才心中起了别的念头,如果这样梦璃都还不肯把雪莲拿出来的话,那么他就使用非常手段,偷也把它给偷来。
璃后沉声丢了一句:“你等一下。”转身就进了内室里面,很快她手中拿了个锦盒走了出来,但并未直接递过来,而是问道:“你先告诉我,究竟那个要用雪莲的人是谁?别再说是什么下属,本宫不信你会因为一个下属而误了皇上的诊治。”
秦天策凝眉站在原处,心中计较着该如何回答,现在情形说实情定然不能,可若不说梦璃也定不愿就把治阿瑞的雪莲交出来,沉吟半饷终于开口:“是我的妻子,她叫陈青。”
“你说什么?”璃后浑身一震,比之刚才见他跪下还要震惊了,“你妻子?”他说他妻子,叫陈青?面前的男人已经点头,“她是我在桃源镇上遇见的一位姑娘,生了一种心绞痛的怪病,此次回京正是想为她求医的。”
“你的意思是......是为了她才回东云的?”璃后忽然笑了起来,一声接着一声,最后笑到眼底有了泪,“阿离,我没听错吧,我曾经是那么的爱你,一心只想做你的皇后,可后来你把心丢在了宁染青的身上,你为了她放开我的手,为了她放开朝政,为了她放弃天下,直至她死,你也其实死了。我知道再没有人可以走进你的心,因为你的心死了,却原来不是这样的,你去桃源镇不过一年,心就活过来了。”这真的是叫她情何以堪啊,原来不是他心死不会爱人了,而是他根本就没爱过她。
秦天策把她的失控看在眼里,轻声提醒:“梦璃,你我早就回不去了,你现在是阿瑞的皇后,莫再留恋从前。”这是他仅能对她的安慰,过去的承诺他早就没有办法实现,对她始终是亏欠的。
可能是他的话提醒了她现在的身份,脸上的痛苦慢慢抽离,最终变回了端庄肃容的璃后。她递过手中的锦盒,“离王爷,这里是四分之一的冰晶雪莲,本宫刚才已留了另外四分之一,希望这些可以帮到王爷。”等秦天策接过后,她又道:“本宫有些累了,就不送离王了。”说完转身往内室而去,背影中带了悲浓的苍凉。
回到凤染宫时,染青已在焦急探望,他这一去就是一个多时辰,之前本想跟着一道前去,但想阿离或许与梦璃有话要说,也就罢了那念头。终于看到他神情肃穆地回来,立即上前探问,得知从璃后那总算得回了四分之一的雪莲,心头也松了口气。
雪莲珍贵,顾桦只取了一点配进药方里,其余都用滋补的药来补足。等药煎好端来时,还没喝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味,浅抿一口,并不苦,清甜中透着润泽。暖流缓缓进入体内,感觉像有一只手在轻轻抚摸一般,顿然信了顾桦这法子,或许真能有用。
夜里,秦天策把去见梦璃的情形细细讲给了她听,省去了他下跪求情那一段,他知染青对梦璃心有介意,所以再不会与以前那样什么事都存在心里不说,在误会产生前先抵制掉。
染青考虑的问题是,秦天策跟璃后声称自己是他妻子,那么明日他上朝之时定然不能再以侍卫身份作陪,而她就得留在凤染宫内。果然,第二日是璃后亲自驾临凤染宫,迎接秦天策入朝,她一进门,凤目扫过,最终视线落在了染青身上。
上下打量后,眸中闪过流光:“离王还没给本宫介绍尊夫人呢,不知是否就是这位?”
秦天策微微敛目,拉过染青的手到跟前:“是本王的不是,青儿还不快向皇后娘娘行礼。”染青低首微微福身道:“皇后娘娘恕罪,民女不知礼数,多有冒犯。”
“免礼。”璃后笑中带了深意:“既然是女眷,在宫中最好还是着女装为好。”
此时染青身上还穿着昨日的那套侍卫服,秦天策接腔:“是本王不想太过瞩目,才让她男装打扮的。”
一句话堵得璃后无言,只好扬声道:“时辰不早了,离王随本宫一同去紫宸殿吧。”
染青被留了下来,以她身份断然是不能踏进紫宸殿的,秦天策把韩萧也留在了宫内,他此去紫宸殿不过是重掌朝政,赞帮瑞皇管理朝事。等于像以前那般,身份互换过来,只等瑞皇醒来,再把朝政转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