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谨皇后脸上温和的笑潋去了,目光也冰冷下来,威仪自然而生。扫过一圈,在旁环侍的宫人们纷纷退了下去,殿内只剩下她们两人。
染青沉淀而望,没有露出丝毫意外与惧色,心机谋略她绝比不上华谨,可沉稳自若还是能控制的。就像是与之对弈,大忌就是心浮气躁,只要她心乱了,那么就代表棋局输了。她还需要与华谨谈判呢,不能先在气势上输她一筹。
对阵半饷,华谨的眼中开始浮现欣赏之意。不错,此女的确有些特别,貌美倾城不说,这不卑不恭之态算是少见,极少有人能在她的凝视之下,还能淡然从容的,难怪尘儿对她有些着迷。
嘴角露出了些笑,语声和蔼:“宁姑娘,在尘儿府上可还习惯?”
习惯?染青眉眼上挑,这问得可真艺术,她不过来了三日,哪里谈得上什么习惯?嘴上却道:“太子礼遇之极,民女觉得甚好。”
“那……”华谨的目光一瞬不瞬的打量她的神色,笑问:“想家吗?”
染青呼吸一窒,皇后此言甚是蹊跷,语气也古怪,她究竟是何意?本以为此行皇后宣她进宫除去存了试探之意,定还有所图。而她若能够说动,依皇后的精明可能会寻个地方把她囚禁,让南越尘找不到。
当时她是觉得只要离开了守卫森严的太子府,再另找机会脱逃。因为她断定皇后若要囚禁,绝不会把她关在宫内,这就是她寻的生机。
可现在华谨这句问话当真是令人费解,许多念头闪过脑海,她知道自己身份了?故意引诱还是只是试探?以她对南越尘的了解,他应当不会把她东云皇妃的身份公诸于世,否则她早就不能安住于太子府了。
想了想还是决定谨慎为先,垂目回话:“民女漂泊孤苦惯了。”
华谨笑道:“那有想过把太子府当成家吗?”
“民女愚昧,请皇后明示。”在不确定之前,她不想妄加评断。华谨见抛出了饵没有波动,只得再次语带深意的表明:“本宫的意思是,如果姑娘想家,或许可以帮上一二。”
染青心头一震,不敢置信地猛然抬头,眼神相交,电光火石间,懂了对方的意思。这是一种几乎不可能的假设,华谨居然有放她离开的打算。
此时不容多想,时不待我,机不再来。不管是不是试探,她都要赌一次,暗中一咬牙,从椅上站起,走到华谨跟前,不由分说俯跪下来:“请皇后为民女做主。”毕恭毕敬,叩首到底。如果弯曲膝盖,可以换来自由,那么她愿意。
到了此时,为了宝宝,她是什么都愿意去尝试了。南绍国于她来说,太过危险,不仅是南越尘,更是她的身份,一旦暴露,那么等待她的绝对是万劫不复,只怕到那时就连南越尘也保不住她。
华谨目光凝了下脚边的身影,仪态悠然地问:“本宫不懂,尘儿待你不好吗?”
“太子殿下对民女很好,太子府样样周到,高墙碧瓦,锦绣罗衣。可,民女习惯了漂泊四处,渴望自由的生活,不受世俗羁绊,而且,民女......有意中人了。如果可以,请皇后娘娘成全。”此番话真假参半,若华谨可容她一民女蛊惑她儿,却绝对不能容许一个有着异心的女人再迷惑南越尘。
只听头顶再次传来冷声:“你真的想离开?”
“请娘娘成全。”
话不用讲太多,多说多错,只需表达个态度,她无意太子,权看华谨如何决断了。只觉脊背上目光而定,心知她在衡量与考虑,也不催促。
良久过后,才听华谨道:“让本宫想想,晚点再答复你。”
“让娘娘为民女的事烦忧了,先谢过娘娘。”染青轻呼了一口气,皇后这种态度才是正常的,如果太快同意倒要让她提防了,只要她有这个心,那么就代表有希望。
没过多久,南越尘就回来了,准了他们离去,没再挽留。
等不见两人身影,华谨立即吩咐海公公:“速去请王丞相前来。”
南绍丞相王鼎,乃两朝元老,华谨皇后参政,得他相助颇多。早在之前已经秘密传他入宫,命在偏殿等候,故而现在传唤也无需多等,立即就来了正殿。
王鼎一来行过礼后就急问:“娘娘,那女子是什么人?怎生把太子殿下迷成如此?”华谨闻言蹙起修饰的很精致的眉,回想刚才那番会面,缓缓道:“倒是个不俗的女子,即便与本宫单独相处时也很从容,神色间没有惧意。”
简略的把刚才之事说与了王鼎听,见他不语,忍不住问:“王丞相,有何高见?”
王鼎摸了摸胡须,老成道:“听娘娘所言,这个宁染青似乎很聪明,懂韬光隐晦,懂适时奉承,更识时务,臣以为,她的心不在太子身上,应是真心求去。”一字一句分析后,又道:“但,她的身份可疑,表面看似孤女,可能内有乾坤,娘娘还得多番查证之后再做定论。”
华谨点点头,她心中也是如此顾虑,所以刚才难下决断。但尘儿对宁染青的痴迷,实在令她忧心,太子府内养姬妾这事她是同意的,男儿喜欢上几个女人,也无可厚非。可尘儿的心思连国事都在耽搁了,进宫见她也心不在焉,更是为了此女而推拒了早前约定。
此女不过去了太子府三日,就见他在宫内浑身不自在,归心似箭。她是过来人,从儿子的眼中看到了沉迷,他今后是南绍的国君,若如此沉迷女色,这成何体统。
“王丞相,本宫命你着力去查探,定要在这几日做下决定,此女早些送走为好,实在不行,就.......”她的眼中闪过杀意,若宁染青当真到了祸乱地步,那就绝不能手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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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中,天色已黑,月嬷嬷立即招呼了人给备膳,南越尘直接命令传到染青的房中。寒玉见他们回来,面带忧色,可碍于太子在这不好多问,只能潋去心思上前伺候,看这架势太子是要留在此处一起用膳了。
刚准备妥当,就见那方玉儿盈盈而来,见太子在此更是加快了脚步,上前福礼:“奴婢参见太子殿下。”等南越尘让她起来后,她又向染青福了福。
染青虽无心应付她,可既然来了也不能多言,于是邀请她一同入席而座,加上寒玉,一张方桌,四人各占一边,倒是满了。南越尘神色墨辩,并未有不快之意。
因染青与寒玉都藏了心思,并没太过热络,反倒是玉儿不停给太子夹菜,轻声细语劝:“殿下,尝下这道菜色。”在感觉另外两道目光时,也不尴尬,羞涩一笑后也夹了一筷子到染青碗内,“姑娘,您尝尝这味道可好。”那日几人叙旧时,就免去了恩公的称呼,故而她与别人一样唤姑娘了。
一顿饭下来,最忙的人是玉儿,吃得最少的也是她,反观之,她倒像是个主人了。
染青嘴角的笑容变得很浅,刚与华谨对阵,甚耗心神,匆匆吃了几口后就想离席进内室休息,不想再来应付他们二人,可忽觉胸口发闷,四肢微软,竟是站不起来了。
不由大惊,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侧目去看旁边的南越尘,他神态自然,举筷优雅,并无什么异处。极力保持镇定,希望是自己想错了,可她的身体状况清楚,近日锦衣玉食的养着,除去心里烦乱,倒是没有不好的症状出来。试着再次动桌上的腿脚,可感觉好像已经挪一步都挪不动了。
心知是中招了,可南越尘此人性情孤傲,不可能会是使用这种下三流招数的人。
猛然抬头去看玉儿神情,见她嘴角含笑痴迷地看着身旁男人,心中一沉,这里寒玉不可能,南越尘不可能,那么就只剩下她了。
寒玉察觉了她的异样,疑惑地问:“主子,怎么了?”
染青苦笑,这下要不引人注意也难了,只见寒玉想要站起来查探,站到一半却突然跌坐回去,惊道:“这饭菜......”
南越尘神色大变,手中停了下来,“清然,怎么回事?”
却听玉儿在一旁笑道:“殿下,您不是中意姑娘吗?她们二人此时都中了迷药,您可以如愿了。”她的脸上笑容清甜,却没了以往的单纯,多了一丝妩媚。
寒玉怒喝:“玉儿,你恩将仇报!居然对我们下药!”
玉儿却是看都没看她一眼,依旧笑看着南越尘,眼中有着痴迷的爱恋。
染青无力地趴到了桌上,轻声道:“南太子,你何需如此做?我真是看错你了。”南越尘眼中闪过惊怒,冷了声音问:“你以为这是我吩咐的?”
“不,姑娘你误会殿下了,这是奴婢的意思,与殿下无关,奴婢见殿下对姑娘痴心一片,故而想要成全殿下。”玉儿惊跳起来辩解,一脸的着急,深恐太子被误会了。
染青没说话,寒玉却怒了起来:“玉儿,你还敢胡言?此乃太子府,若没他首肯,你能拿到迷药把我与主子给迷倒?哼!小人!”不用问,最后一句骂的是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