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从门外走进来,一脚踢上了门才道:“娘娘的妙计,原本沈某也参不透的,只是你千算万算,少算了一样。”
“是什么?”少算了哪一步?即便现在逃跑无望,她也有些好奇,这个小计谋从开始布局到实行,到最后选择躲藏在最危险之地,看似简单,但把人的心理和第一反应算计在里面了,还有什么她是漏算了的?
沈墨的嘴角牵起了一个弧度,似笑非笑地说:“你少算了我的武功。只要房中有活人,就一定有气息,其实我站在窗台前看你营造的假象时,就已经听到了你们的气息在床板之下。既然娘娘喜欢玩,那么沈某就不妨配合一下,让你玩个尽兴。”
染青听得心中苦笑,她算了半天人心,却忽略了人心之外的东西。是她低估了沈墨这个人,他不仅武功高,头脑也精明,不是那么容易被骗的。
眼见两人被逼的退到了床边,沈墨仍旧没有止步,阴冷的眼神看得令人发慌。寒玉挡在染青身前,强装镇定喝道:“站住,别再过来了!”
沈墨倒是真站住了,随手扔来一个包袱,冷冷警告:“我耐心有限,不要再有下次!”说完一脚踹翻了沐浴的水桶,人就走出了门外。
屋门没有关,灰沉的背影屹立当下,有着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寒玉打开了那扔来的包袱,里面居然是两套男装,质地还行,还有一件斗篷。这是给她们买的?原来他去外面是去买衣服了,低头看看身上的衣物,穿了这么久早就风尘仆仆的。
并没有忸怩,就用床帘挡着,把脏衣服给换了下来。有些意外此人对她们的隐忍,本以为被当场抓包了可能要受些苦头,居然只是冷冷警告了两句,但看此情形,沈墨说话并非警告而已,而是真的会付诸行动。
在换衣服时,染青注意到了胸前挂着的紫风令,这块令牌她一直都贴身藏着,想起那时紫狼说只要紫风令出,他就会出现。可是到了此处西凉国界,他在这里会有人吗?他会赶来救她吗?
晚膳是被送进房内一起用的,三人坐于桌前无声沉默,气氛很是凝然。染青尽量多吃,好不容易吃上一回饭菜,不想错过这样补充营养的机会。可心中却也暗恨自己怎么就不懂使毒呢,否则在饭菜里下点什么迷药,没准就对沈墨有用。
晚膳一过,沈墨就当真睡在这屋子了,他的手下被安排在门外轮流值班看守。仅有的一张床被沈墨给占了去,他也不管她们两人,就闭目养神。无奈只好找了角落,拿之前换下的脏衣服在地上铺了铺,就地躺了下来。
幸亏有那件斗篷可以充当被子盖,两个人互相搂着取暖,比之昨夜在那破屋里睡觉要舒服了许多。
暗夜中,沈墨躺在床上凝看着那个角落,久久无法入眠。从气息可辨,其中一人已经呼吸清浅均匀,应当是进了梦乡,另一个人呼吸依旧沉重,可见还在警惕提防,但过得半刻,那个气息渐渐弱了,最终两人都睡沉了过去。
这听人气息是他自习武开始必学的一门功课,甚至可以从气息长短来辨别那人的身份。不用想也知先入眠的是她,后入眠的则是那丫头。看来她倒是真不怕他!
白天的事又再次浮上心头,本是外出去打探,却在路过一家成衣店时脑中浮现某人身影,只迟疑了下就走进去,看到一袭白色长衫挂在当下,令他想起初见她时,也是着了这么一身男装,头发忽然披散下来,露出倾城容颜,迷惑了在场所有人的心神。
鬼使神差地买下了两套男装,且多带了一件斗篷。哪知一回来,就见两个手下站在门外,心道不好,冲进屋子,果然不见她们的踪影。
这还是头一回如此震怒,居然能在眼皮子底下把人给丢了!第一直觉她们是从窗外逃了出去,可是又觉哪里不对劲。屏息凝神细听,立即就发现了异样,她们居然还在这里!想逃过他的耳朵,普天之下几乎没有。真是太小看他了!
却也对她开始欣赏起来,如此计谋亏她能想得出来!故意假装追踪了出去,就是想配合她玩玩,看到她那震惊的神色时,抑制不住心头的得意,脸上却不动声色地威胁。她的表现出乎他意料,没有半点被抓包的心虚,也没有半点惊恐。
原来这个女人,不止有绝色容貌,更有头脑。
第二天启程,原本以为会继续坐马车,哪知沈墨带着她们走了水路。等他们到码头的时候,那两名手下已经在船上了,很显然是早有安排。从他们的对话里,听到那两人叫肖奈和肖何,像是两兄弟。
上了船后,船舱留给了她们两个女的,三个男的站在了外面。
寒玉见染青从进船舱后就没说话,一直静坐在那里冥思,小心地看了看外面,凑近压低声音问:“主子?”却见染青抬眼用眼神示意,立即闭了嘴。沈墨的功夫她们也算见识过了,哪怕再低的说话声都有可能被他听了去。
染青此时心中想的倒不是什么逃跑之法,而是在琢磨沈墨这个人,隐隐有一种阴谋的感觉。以他如此谨慎又精明的个性,按理不会与手下讲话把重要信息透露出来。他似乎是故意引导让别人以为他是西凉人,刚才那镇也极有可能是西凉国界的小镇。
可据她所知,西凉境内水路是走不通的,那么此条长河是通往哪里呢?是为混淆视线?有一种直觉,沈墨在故布弥彰,他应该不是西凉人。
而有意误导她这个俘虏,细想过原因,可能是为了防止她们留下蛛丝马迹引来追兵。可见他是极其谨慎又小心的人,这样的人也代表着极其危险,不管如何,必须尽早摆脱这个困境。
不晓得她有意留在那客栈的紫风令会不会有用,也不晓得紫狼能不能得到消息,这是她头一次如此草率的做一件事,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赌一下!
但除了依靠外力之外,她也不能就此束手就擒,总是要想办法自救的。
想到这,染青左右看了看,眼见那个一直随身携带的水壶,计上心来。从水壶里倒了些水在手上,在船板上找了个空地,开始写字。寒玉心领神会地凑过来看,这真是好办法,不能说话,用水写字交流。
可当看完染青写的办法后,寒玉直摇头,不行,这样太危险了,娘娘现在身怀有孕,万不能冒此大险。却见染青眼中坚定,此刻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为求生路,什么都要尝试一下。不由摸了摸小腹,心中祈祷:宝宝,你要坚强,绝不能有事。
下一刻,她就眉宇紧皱,假装不舒服的哼起来。寒玉见状无奈,只好按计划喊:“娘娘,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立即就听沈墨在船舱外问:“何事?”
“我家主子好像晕船了。”
沈墨掀开布帘子进来,皱眉看染青神色,果见她脸色苍白,似乎隐忍极大的痛苦一般。女人甚少有机会外出,更甚至坐船了,头一回可能真的会不适应。“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染青吃力地撑着船板虚弱地说:“胸口烦闷,肚腹里像有什么翻滚,腿脚也发软,感觉透不过气来了。”
沈墨凝看她好一会才道:“也许是船舱里空气不流通的缘故,你们到外面呼吸下新鲜空气或许要好些,船刚开,一时到不了岸,将就着吧。”这是迄今为止,他说话最多一次。
听不出任何喜怒,此人即便是沉怒威胁,也都是那副冷冰冰之态。
在寒玉的搀扶下从船舱里钻了出来,一阵清风迎面扑来,顿感清新。外面的空气的确是要比之里面好上许多,那肖奈和肖何两人站在船尾埋头划桨,只看了这边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目之所及,可见这船已经是在河中央,离两旁的岸边均有好几十米远。
河面上浮荡着轻纱般的水气,金亮亮的阳光照在上面,露出一大片红颜色来,就像美丽的少女腼腆的脸上显出的红晕一般。心境会豁然开朗,以前极少走水路,即便是走也没来过这里,这样的奇景还是第一回看到。
如果不是被劫持,这样的美景,必然会愿意停滞住,静静欣赏。只是……此一时彼一时,不是流连美景的时候。
沈墨就站在两人身后,饶是染青已算身材挺拔,却也依然比他矮了半个头。他凝看着眼前的白色背影,长发只是用一根丝带随意地绑在头顶,没有过多的装束,却又那么随意莹然。不得不说,这套男装在她身上,起到的效果如琼枝一树,栽种在青山绿水之间,尽得天地之精华;又似昆仑美玉,落于东南一隅,散发着淡淡华彩。
这样的女子,他如果能早些遇到……思绪停在这里,他不想再继续。因为后面的那些话,就是他想,也是不可能的。
不管如何,如今的宁染青,是东云皇帝的妃子,是主人要的人,于他而言,根本是没有一点关系。
想到这里,转开了视线,投向别处,不让自己的思绪再度蔓延失控。
忽听一声惊叫,回头去看,就见她似乎脚下不稳,一个踉跄直往河里栽去。直觉伸手想要去拉她,可被她身旁的丫鬟给冲上来挡住了他,“噗通”一声,人已经跌入了河中。
寒玉惊喊:“娘娘,不好了,娘娘落水了!”
船的另一头的两人也听到了这边动静,立即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