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中的药汁腥黑粘稠,有一种刺鼻的味道,是传说中的藏红花吧。喝下去后,和他便全部断了,可以再无留恋的离开这吃人的皇宫。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次次的难过后想要飞出皇宫去,却总是觉得有牵挂,不敢贸然行动,其实真正的牵挂是她在等一个不得不走的理由,也就是说她对他一直就没有死心,那些事都是为自己找的借口。
现在这个理由终于出现了,真的是一个绝好又痛彻心扉的理由,从今往后,曾有的那些回忆可以统统放下,不用费心力去纠结,去忘记。凝看药汁,心中在苦中作乐,与其说这是一碗落胎药,不如称之为忘情水,或者断魂汤,从此以后,忘情断爱!
闭上眼,端起碗到唇边,苦涩的药汁沾到了唇,僵凝了片刻,一股强横的力道向她手中的瓷碗射来,惊的她睁开眼,而手上一麻,碗滑出手心,几滴温热的药汁洒落在手背,耳边传来清脆的响声。是那瓷碗被摔碎在了地上,浓黑的药汁犹如开出的墨泼似的莲花。
低目怔怔凝看那墨莲,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僵硬地侧过头去看力量所来之处,就在之前墙边,秦天策站在那里没有动,但他的手却伸出,不再拢于紫龙袖摆中。眯眼细看,他的指尖勾着一个小布袋,或者说是锦囊。
再愣愣去看地下,这才恍然,刚射向她碗的正是那个刻了“梦璃”二字的石头,不知是否力道强劲,而宫里的白玉砖结实,那石头居然碎裂开来,正好把梦和璃字隔开,静静躺在地下。隔空暗器吗?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而且还是用他那块珍藏的石头?
疑虑地看向他,搜寻他的视线,却见他只是皱着眉,神色复杂地盯着她看。
忽然间的如释负重,又莫名的悲凉感。再忍不住,双手掩住脸庞,蹲到了地上。为何与他一碰上,每一次都要弄到伤痕累累才能收场?他到底是要怎样?
同样的问题,秦天策也在问自己。当看到她真的端起药,眼内浮现决绝神色时,他几乎是没有考虑从怀里摸了什么就甩了过去。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如果她真喝下这碗药,他就真的失去她了。
顾桦的进言,不是没进他的耳,现在她的身子根本经不住这药性。她可能会死,这个可能如火如荼地烧过来,淹没了他理智。等到掷过去后,才惊觉自己扔的是什么?顿生愧疚,梦璃给的信物,现在却被他摔碎了。
但他却不后悔,信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他不能冒失去染青的风险去打掉那个孩子。
蜷缩蹲在地上的人,忽然腹中再次疼痛袭来,这次比任何一次都来得剧烈,不自觉地已经呻吟出声。灼热的气息很快把她包围起来,一双温热的大掌落到她身上,孱弱的身体被他抱了起来。想要去挣扎,刹那失掉了所有力气。
枕在他的胸前,能清楚的听到他心脏跳动的声音,响亮而急促。疼痛似乎稍缓,也许是心里作用,感觉那怀抱有了暖意后,连宝宝也不再挣扎了。
他抱着她在床沿坐下,并没有放开她,把人紧紧扣在怀里,头重重搁落在她的颈窝。
染青望进男人眼眸,唇角绽出抹冷笑,满心凄凉,“秦天策,如果你想我死,就再叫人送药来吧。”说的又狠又绝!双眼里射出的寒光直达他心底。
她在做人生里的再次豪赌,上一回她跟着他进宫,赌他的真心对待,确实输了。这一次则是在赌一个男人的心,赌他的不忍。其实在这之前的所有情绪和伤痛,她都是故意外露给他看的,以一种隐忍的态度来搏他这么久以来的宠。
走到如今,早已清楚秦天策这样的男人,一旦心狠,是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的决定。只有用另一种方式,一种他想都想不到的方式,一击即中。时隔五年,她又了同样的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只是方式换了。
在得知有宝宝后,她就坚定了心念,绝对要赌上这么一把。如果今日她哭着求着,得来的下场,想必是没有任何退路,唯有以退为进,才能激出男人的不忍,不管是对她的不忍,还是对宝宝的不忍,都是她要的。
很感谢顾桦最后的冒死进言,至少有一点她可以肯定,秦天策不会舍得让她死。现在她要彻底绝了他再动那念头,故而有此激将。
效果很明显,几乎是立即的就从男人眸中看到了盛怒,想要再讲狠点:“秦天策......”余下的话却被锁进了彼此的唇舌里,他疯狂的吻住了她,不让她再说一个字,一个死字!
大掌撕开了她的衣服,他的唇从额头到嘴唇,到脖子,到锁骨,一路往下。那是一种害怕失去的极度恐惧感,让他只想彻底的占有她,来填补狂乱的心,可以至少安慰自己还没有失去她。
染青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当他打算进入她的时侯,目光散乱落在地上那堆破碎的衣物上,竟忘了要挣扎。忽然小腹又一阵剧痛,这才惊觉此刻发生了什么事。不,不可以。奋力挣扎,“不要,我不要。”可是他却牢牢禁锢住她,不让她动分毫。
这一次,当真是急哭了起来,流下的眼泪也不再是做戏,是真的慌乱和害怕。语声哽咽:“秦天策,不要,你是想用这种方式杀了宝宝吗?我求你,不要。”已经放弃了挣扎,除了祈求,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秦天策的身体彻底僵住,不再动弹,只是愣愣看着身下那哭得凄惨的女人,他不知道,也并没有那想法,这样要她会伤害到她和——它吗?
忽然惊出了一身冷汗,立刻撑起自己身体,不让重量压到她。
染青这一次是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真的放声痛哭起来。把心里所有的悲伤都发泄出来,哭自己的后悔,哭自己的绝望,哭他的绝情。为什么会这样啊?怎么就走到了绝境了?明明她以智慧自傲的,可是却让宝宝差一点就没了。
泪珠儿一串串滚落,秦天策心疼的低头,一一吻去。粗重的呼吸洒落在她的脸上,唇上。忽然觉得身下的人止了哭声,仔细去看,才发现她竟昏晕了过去。伸手去摸她额头,果然那里一片滚烫,又向下探去,身下干的,没有血色出现,松了一大口气。手心抵住她后背,源源不断的内力输入,至少可以保住心脉,无论是她的还是......孩子的。
等感觉差不多时,才走去橱柜边,拿了一套干净的内衫给她穿上,小心地盖上锦被,走到刚才的外厅扬声喊:“顾桦,进来!”
顾桦本就立在院内竖着耳朵,不用诊脉,光看娘娘的气色就知撑不了多久,刚才是强撑了一口气。所以一听皇上唤,立即推门走了进去,却见皇上一副衣衫不整,又见地上那乌黑的药汁和打碎的药碗,怔愣了一下。
立在院中的几人都没有走,听到药碗摔碎的声音,接着就是娘娘凄凉的怒吼,心都凉了,以为这是真喝了药,可是却听里面动静不对劲,接着就进里屋去了。依她猜测若娘娘真有事,皇上应该早怒了,不会等到此时,现在又见那黑色药汁的份量,想必是没喝,即便喝应该也就一口。
“快进去看看她,她昏过去了。”秦天策下了命令就率先走进内屋。顾桦跟在后面,目不斜视,却也能看到地上凌乱的衣裳,心下了然,有些明白后来磨蹭了这么久是发生了什么事。但仍是忐忑,深恐娘娘真的喝了药,立即三步并作两步到床前,手一搭脉,大大松了口气。
虽然脉象紊乱、体虚、风寒、腹痛,几症齐来,但却是并没有服药的症状,总算是没有雪上加霜。只是,喜脉似乎极弱,大有奄熄之态。此事非同小可,立即向身后皇帝跪倒回报。
“下官无能,娘娘的喜脉大有湮灭之态,如果保不住胎儿的话,臣恐娘娘......再也醒不过来。”斟酌情况,决定把情形说严重一些,从皇上对娘娘的眼神中就看出了极其在乎的,希望她的话可以救到娘娘,也救到娘娘肚子里的孩子。
再也醒不过来?秦天策被惊的倒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不,不会的,“顾桦,快......快用上所有最好的药,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都要把她救醒。”讲出后,才觉自己的手都在微微颤抖,若不是他意志坚韧,出口前稳住心神,恐怕他的慌乱早展露无遗。
顾桦闻言大喜,等的就是皇帝这句话,连忙起身道:“皇上,下官在熬藏红花之药时,另外还煎了一副药,有安胎之效,且加了几味药引,可除风寒之症。”
“还不快去端来?”秦天策不耐烦地吼,根本就没深想为何顾太医被下令去熬打胎药,还另外煎了一付药,此时他只想从她口中听到染青可以平安,绝不能有事。
顾桦领了命后就快步走出内屋,准备去太医司内端药,却听皇帝的声音在背后再次扬起:“韩萧,跟顾桦去端药,务必最快时间内送到。”他实在等不来顾桦一来一回的波折磨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