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悯?染青觉得有些好笑,堪堪前来,为了绿珠,却只得到了她的死讯。
突然间没了心思去计较别的,心落到谷底,砸在地上,生生的疼。转身,就想离去。
身后是秦天策的声音:“韩萧,传朕旨意,皇贵妃刁蛮跋扈,私闯御书房,特令在其凤染宫内面壁思过,不得擅出宫门,如有违令,必当重罚!”听不出喜怒,却是不怒而威。
“属下遵旨。”
脚步缓了缓,并没有回头,没有看到秦天策眼中闪过异色,他以为她会求饶。
“寒玉本是皇上的人,护住不周的罪名实在是过了,后面的刑罚臣妾恳请皇上免去。”说完头也不回地跨过门槛,走了出去。
只闻身后一声破裂,茶杯砸到了地上。
走出御书房,门前的侍卫们目不斜视,她飘然而过,辨认了下方向,独自缓缓而走。走没一会,就听身后传来脚步声,顿住了脚,身后之人跟了上来,一手扶着她的手臂,有些担忧地轻唤:“娘娘!”
染青侧过头朝她笑了笑,“半夏,你早知绿珠死了吧?”
半夏眼神微闪。
“你回宁德宫吧,本宫身前有的是人伺候,代本宫向太后致谢。”说完挣脱开她的手,就迈步独自往前,她道太后怎会如此好心,却原来是安排了半夏过来,故意引她去御书房目睹秦天策与如烟......
其实如果秦天策真有意要封如烟为妃,那么不出几日,想必皇宫里必然传的到处都是,何劳太后如此费心呢。总之一句话,无论是太后,还是太后身边的人,她是能躲就尽量躲。
半夏紧走几步,还是扶住了染青的胳膊,轻叹一声道:“娘娘您多虑了,既然对奴婢起了疑心,奴婢也不强求,这就把您送到凤染宫后,回宁德宫向太后复命。”
此时染青身上的伤还很重,真要自己单独走着实要费上很多时间,所以也不再坚持。
一直到了宫门口,半夏才松开她的手,轻轻福了礼转身离开。
目送宫装身影远去,染青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一趟御书房之行,只觉心力交瘁,竟比那昏迷时还要辛苦,嘴里也是丝丝苦味。
刚走进庭院,迎面而来就是一双关切担忧的眼,顿时心中一暖,眼眶微红。
“寒玉!”几步上前,一把搂住她,头埋进她的脖子里,遮去那微红的眼。终于有丝暖意注进了心里,原来她早已把寒玉当成了家人。
“娘娘,您怎么了?”相处时日已久,不说心灵相通,却也能感受到娘娘情绪低落。
染青松开她,却见寒玉额头薄汗冒出,这才想起她受了罚,背上有伤,刚才被自己那般一抱,定是碰到了伤处。忙拉着她的手往里面,“快,寒玉,把外衣去掉,让本宫看看你的伤势如何。”
寒玉听言心中感动,朝她摇摇头道:“娘娘,奴婢无碍,奴婢是习武之人,只是皮外伤,执刑的又是紫卫,手下留了情。倒是娘娘,您的伤势非常重,怎么这就起来了?”
染青忽略后面的问题,只是感慨地拍了拍她的手说:“是本宫害了你。”
寒玉一惊,立即站起来道:“娘娘别这么说,主上派奴婢到您身边,除了伺候您外,另外一个任务就是贴身保护,可是奴婢护主不周,差一点让娘娘......”讲到此处,就有些讲不下去,虽然她才回到凤染宫,但是韩萧早就跟她讲过那天的情景。若不是主上回来的及时,恐怕娘娘已经......
火烧神兽园事情后,她就有种不好的预感,于是立刻飞鸽传书给主上,并且神兽园被烧一事,事关重大,她的职责必须立即向上汇报。也亏得自己那层忧虑,终于让主上提前回宫,才救回了娘娘的命。
主仆二人还没来得及好好感怀一番,却闻宫门外脚步声传来,眨眼间,已经进来好几位宫人,而带头的显然是名公公。“传皇上口谕。”他扬声而道,接着向这边看过来,寒玉立即反应过来起身跪在了地上。
染青却是动都没动,甚至连眼都没抬。
那名公公神情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皇上口谕,贵妃娘娘擅闯御书房,特令于凤染宫面壁思过一月,不得出宫门半步。”等了半刻,也没见娘娘上前行礼接旨。
寒玉暗暗着急,猛向这边使眼色,可是染青直接无视。无奈之下,只好厚着脸皮起身到那公公身前,笑着道:“奴婢替娘娘多谢公公来传旨。”
那个公公干笑了几下,也算找了台阶,应承了两句就匆匆离开了。
“娘娘......”寒玉担心地看着染青,刚才她去了御书房?还惹怒了皇上?这分明是罚禁闭!染青轻笑了下,起身往内室走去,留下一个落寞的背影。
只需稍稍一打听,寒玉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因为如烟姑娘的事就像夏风一般,刮遍了整个皇宫。不出两日,后宫内都知道皇上为了如烟姑娘惩罚贵妃,并赐宫殿于她,命名为如烟轩,看的尽是恩宠无限。
难怪娘娘面色黯然,眼露悲伤,不由轻叹,难道那个如烟真把皇上给迷住了?红颜未老恩先断,君王琵琶另相抱。
御赐的圣药倒是好东西,不出几日,染青身上的伤也渐渐愈合,结了细细浅红的痂。寒玉轻掀门帘,走进内室,就见娘娘只穿素衣,头发未揽,披在身后,手里抱着小越影坐在窗前的软榻上,望着窗外。看似闲散,却给人一种楚楚伊人的感觉。
这几日,她沉静了不少,不再像以往那样总是精神抖擞地想些什么新花样出来,一场大难之后,令她整个性子也改变了。只是那淡淡的忧思恐怕不止是因为那劫难,更多的是因为皇上的举动吧。
循着她的视线看去,窗外是凤染宫的庭院,那处有几只麻雀停驻着,轻啄地面,一会听到有人声,它们又扑腾着翅膀飞了起来,飞过了高墙,向远处而去,渐渐的没了影子。
寒玉突然有种感觉,就像......就像是娘娘也会忽然就这么展开翅膀飞过高墙一般,她是在向往外面的自由生活吗?好多年前她逃离主上的事,她略有所闻,那时她不明白何以会有人为了自由错过像主上这样英伟的人物。
看到现在的染青,寒玉有些似懂非懂。
帘外,侍女声音传来:“娘娘,宁将军求见。请问宣吗?”
宁飞扬?她朝寒玉点点头,于是寒玉扬声道:“宣——”
然后走上前拿起外衣伺候娘娘披上,本想好好梳个发髻的,但是染青只道“随意一些”,无奈只好用彩色的丝带把头发揽起,看着素淡,却也靓丽娇柔。
走出内室,就见宁飞扬已经站在堂下等候。现在他今非昔比,不再是宝蓝长袍,而是一身银灰色的长袍,显得低调而奢华。见她出来,想下跪行礼,虽然他是兄,她是妹,但是她已是皇贵妃,礼不可废。
“免礼吧。”染青率先开口,这跪来跪去的,真是麻烦,处处都是规矩。
寒玉已经命人搬来了椅子,宁飞扬上下看了看染青装束,不由皱眉。“娘娘……”
“好了,大哥,这里没有外人,无需多礼,还是直接唤我染青吧。”此时中屋只有兄妹二人,就连寒玉也识趣的退下去了。
宁飞扬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甚是忧虑道:“你身上的伤都好了吗?”见她点头,才徐徐而道:“是大哥无用,无法护你周全,爹得知事情始末后也很震怒,可如今却也是身不由己。西凉再次来犯,再过两日,我又得出征了,所以特意过来看看你。”
又要打仗了?心头微惊,仔细去看宁飞扬神情,他原本清俊的容貌,变得比以前更加刚毅,男儿志在四方,战场是最能磨练一个人心智的地方,只是她担心的是......“你这一走,心雅嫂子怎么办?这一去,没有一年也得半载吧。”
出嫁前就得知吴心雅怀有身孕了,这宁飞扬若是出征,岂不是要错过孩子出生?
谈起妻子,宁飞扬的眼里有了柔意,“她会懂我的。”
染青看得出自己这个大哥的眼里是满满情意,不由觉得羡慕,当初回到宁府时,她也觉得诧异,宁飞扬居然至今只娶了吴心雅一人,未再立侧室。若算算时间,已经是四年多了,夫妻二人一直相守相爱,互相信任。他们还当真是良配,原来只得一心人其实是可以的。
正在寻思间,耳边听到宁飞扬语重心长道:“染青,如今你已是贵妃娘娘,今非昔比,你的一言一行都被人暗中观察着,切忌谨言慎行,也莫要任性,知道吗?”
染青见他一脸忧色,原来他也得知了宫中发生的事,是来做说客的。
“任性?”原来说到底,还是自己任性了。忍不住心中的酸楚外溢。
“他是皇,你是妃。后宫之中最要不得的就是妒忌,否则你要怎么在这皇宫里生存?蓝如烟是皇上在东山之行回程途中带回来的,以皇上的身份,封她为妃并不为过。你要做的不是去跟他争吵,而是如何执掌你手中的后宫金印,难道你还能让皇上只娶你一人?”
“为何不可?”染青挑眉,言语了带了怒意,“你都可以只娶心雅姐一人,他为何就不能?他若对我是无心,那当初何必要抓我回来,直接就让我留在君望即可,那样我自然就不会去管他封谁为妃为后!”
“染青!”宁飞扬沉喝,“你休得再存这种思想,若是被他知道你还心念那边城,定要大发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