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在书桌前涂涂写写了一整日,收笔尽头俨然一副深夜雪景,月明星稀,佳人披着一身红衣在雪中独立,眉眼未曾精细描绘,却依旧能透过纸张感知其清秀温婉。背景暗色,整张画纸皆是暗色,除了满院的雪,鲜红的人,便只有那墙角的梅,隐隐透着一股暗香,在作画人心中…
这是他很久以前就做过的梦,一直描着描着找不到落脚点,直到那夜过去,仿佛一次扭转了时空一般得了感知解了惑,才能作出来。
“世子,陛下邀您共宴。”
已是今日第三次,尹帝请他一起吃饭了,中午一顿他拒绝了两次,这晚上的一顿,他还会继续请自己两次吗?
“不去!”连抱恙的借口都懒得找,他淡淡敛了眉将画收好,只是看到桌前取暖的炉鼎,有些意动。
只是这边传令的太监还未离去,门外候令的掌监已调起嗓子传道:“陛—下—驾—到—”
眉一挑,却也似乎并不觉得意外,这些日子尹帝的小动作越来越多,对自己的示好更是接连不断,是讨好还是别的,他并不关心,他只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就行了。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回想着净尘师傅的教诲,想着进京前与小诺的朝夕相处,又想到……罢了罢了,何必执念?
门带着其厚重慢慢打开,因是冬天,有着一层一层厚厚的帘子,倒也没进多少冷风,尹帝穿着他一身华丽的帝服面带愠色走了进来,屏退左右,看了看只抬眼瞟了他一眼的不沉,心底的气就更足了:“你到底要跟朕怄气到什么时候?”
“怄气?质子何敢?”
一声“质子”便是有再多的话也顿时被噎在了喉咙里半天说不出话来,尹帝无奈叹了口气:“你的要求朕都做到了,崔岂、你母妃的冤屈已经昭雪,林妃已经伏法,就连…朕也在计划当中,你还在气什么?”
气什么吗?不沉浅浅勾起唇角,将已收干的画纸卷好置于画筒,缓缓从书桌后走了出来,明明是云淡风轻的步调,看在尹帝眼里,俨然有超越自己气势的劲头,一时之间有些怀疑,自己这一趟过来是不是有些示弱了?
“难道你不知?”他带着凉薄的笑意安静地看向尹帝,随后叹了口气,“人做错了事情,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不管是谁,这一点,并不会因为你处置或者包庇而有任何变化。”
“那你是为了什么执意与朕别扭?”尹帝对这个儿子的了解实在有限,那些君王的手段在他这里屡屡碰壁,甚至叫他学了去,才叫自己如今陷入这种无能为力的尴尬。
不沉低头笑了笑:“陛下说错了,不沉从未对你上心,又何来别扭?”
……
这比别扭还令人扎心。
“只是,”不沉语头一顿,与那人如出一辙的桃花眼轻轻一勾,“陛下从初识便执意逼我,如此,我也只能逼逼陛下了。”
尹帝心头一紧,还来不及细想,便听到不沉继续说道:“待事情尘埃落定,不沉会自请入寺清修,不再沾染红尘,你的江山,我没兴趣,你的霸业,我更没兴趣!所以,那些手段,你尽管来,你予不了我想要的安好,那我只好寻另一处安好了。”
“你就这样恨朕?”尹帝微怒,“一道僧门,进得了自然出得了,朕逼你破戒还不是为你好?”
不沉轻笑出声:“陛下所言极是,不沉自幼遁入空门没得选择,是您给了我再次选择的机会,不沉也是近日顿悟,不知不入红尘如何出红尘,左不过一场红尘历练罢了”
“那…”尹帝想了想,“你是怪朕许了昭诺与阿楠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