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的大殿上,八根成年人手腕粗的红烛激烈的燃烧着,整个房间似乎被点燃了。屋子的北面有着用珍贵的玉石砌筑的高台,上边便是神座。属于唐国的教宗的位置。他高高在上,接触人间却不亲近世人。
“体恤众生那是皇帝该做的事情,不是吗。神只要他们跪拜,而我站在神的脚下。”
白杨将军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灰色的皮靴总让人觉得老旧,却又不舍得扔掉。许是该换一双新的了。想着这件可有可无的小事,将军的耳朵却不敢有丝毫闲停。整个唐国无论是谁面对这位可怕可敬的教宗大人都不敢有分毫懈怠。他也必须表现出足够的恭敬。
神台上年迈的神权执掌者,教宗大人脸上松弛的皮肤堆积成一条条沟壑般,真叫人难受。但没有人有胆量表示出哪怕一点点的哀伤。他披着全白色的袍子,白的如同冰川。他起身缓步走下神台,每步都足够优雅沉稳。以显示他还未老的快要离开这个世界。他要去接近一下他的助手,这位年轻且坚毅的将军。台阶下方有神职人员佝腰站在那里,扶着走下来的教宗大人,比对待他父亲还要尊敬。搁在广袖里的手细微的颤抖着,在快接住教宗的时候方才停住。
白杨将军踏出小碎步快步上前,眼睛带着炙热的光。他即将受到来自伟大的教宗大人的爱。同时他也保留有足够的军人的骄傲。如果是议院的那些软骨生物们,他们可能会像狗一样匍匐过去。将军不无恶毒的想到。
教宗大人抬起右手,给这位青年人表示出忠诚的机会——我允许你带着满满的忠诚亲吻我的手背——“教宗大人。”将军声音低沉带着最大努力的压抑说,“感谢您伟大无私的爱!”他轻吻那丧失水分的手,“愿您与神永在。”教宗笑着,世人这一点点简单的愿望神都不能满足他们吗。多么卑微可怜。
“议院需要选出新一任的总丞了。陛下得有一只健康的手。”年迈的教宗轻拍了两下将军的手,他的声音有几许暗哑但很温和。他微笑着说。对待白杨,他向来不吝表示出过多的信任。也许是年龄的原因,他看着这位年轻的将军总愿意回想起过去的年月。那时,他还不是这般高高在上,也没有养成自以为是却足够糟糕的臭脾性。或者会仇视现在的自己。现在这一切都埋葬在他走过的路上了。他走上云端,站在神的肩上,接受着来自无数教众的跪拜,他们希冀得到来自他的赐福。面前这位将军就是其中幸运的家伙。
对于来自教宗大人的信任,白杨将军决定给与一定程度的回应,他小心翼翼却饱含坚定的说,“您的义子,千秋岁大人足够健康。”
教宗灰暗的眼瞳紧缩,他收到了来自于助手的背叛。同时骇然的发现自己已经无能为力了。他老了,不再拥有可以逆转的精力和时间了。而千秋岁,他的义子已经成长到握有充分的资源的地步。连他身边的仆人都围拢了过去,他才是这帮背叛者的明天。哪怕他更多的喜爱他的六子。他心地善良却将要承受更多的苦难。
白杨将军十分优秀,这时候却也不免手在颤抖。因为他将要结束一个时代。他紧紧的盯着教宗大人,他尽管老去但却足够高大。于是他命令自己停止抖动,接着用力的刺穿这位老人的胸膛,伤口处白色的神袍被血渲染成暗红色,像油彩泼出的一朵花一样。
“扶我回去。”教宗大人转过头对他的仆人说。神态亦如往日。神职人员战栗又兴奋的扶着他走上神台。透过他胸间的洞口,可以清晰的看见他的脏器,近乎于停止跳动的心脏。他忍受着巨大的痛楚,凭着他这一生奇幻的经历使他获得的勇气。血流下神座,滴落神台,他再一次坐在神座上,就像过去的许多个夜一样。他举头望向屋面,眉间舒展,似乎不再那么痛苦。神职人员转动机关打开屋面天窗,有光落下,夹着晶莹雪花,落在他华贵的冠冕上,他苍白的眉间和他的白袍上,最后融在他流出的血里。
——至我之后再无加冕的教宗了。他想着。轻声说:
“我不曾输过,我只是到睡觉的时间了。”
唐国国教第七任教宗至此长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