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时候,纪元勋的父亲来了,他一进屋就被张宪迎进了书房,紧接着,书房的门就被关得死死的,也不知道他们在里面谈什么。
张怡贤的房间就在父亲的书房旁边,但是,由于隔音设施很好,她根本不能听到隔壁的任何声音。
纪元勋一动也不动地缩在床下的地毯上,自从父亲来后,他就一直这个样子,好像很紧张似的。
张怡惠端着一杯热可可,静静地坐在姐姐的床上,看得出来,她也对隔壁房间的事很关心。
没办法,只有用那招了。张怡贤下定决心,一定要知道爸爸和纪元勋的父亲在谈什么。她打开了房间的窗户,一楼与二楼之间有一块突出的屋檐,小的时候,张怡贤曾经淘气地顺着这块屋檐爬到过隔壁的房间,而隔壁的房间正好位于书房内侧,与书房只隔了一层薄薄的不透明磨沙玻璃门,从那里应该可以听到他们在谈什么。
张怡贤回过头,食指放在嘴上,对着妹妹比了一个禁声的动作,就翻了出去。纪元勋只是静静地躺着,对这一切似乎不闻不问。
张怡贤很顺利地沿着墙沿来到了隔壁的房间,轻轻地打开窗户,轻巧无声地跳了进去。然后,她迅速而谨慎地来到玻璃门前,将耳朵贴了上去。
“我对他严格是为他好,谁叫他不好好读书,不好好地呆在学校里。”看来这个浓厚的男低音应该是纪元勋的父亲。
“但是你也不能这样对孩子啊。”这是爸爸的声音,虽然有些模糊,但是她还是辨认了出来。
“那你要我怎样,我能这样对他已经算可以了,你知不知道,一看见他那张脸我就……”纪元勋的父亲没有继续说下去。,屋子里出现了片刻的沉默。
“为什么你不能原谅她?”张宪的声音有些黯然,“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啊。”
纪萧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她还好吗?”
“什么?”
“哈,你不会认为你真的瞒过我的吧?我的女儿,她还好吧?”张怡贤的眼睛差点鼓出来了,纪元勋还有“姐姐”或“妹妹”?
“为什么你会知道?”张宪似乎很吃惊。
“张宪,我们好歹以前也是最好的朋友,难道你想什么,我会不知道吗?你留下了她的女儿,却把她的儿子送给了我。你以为你做的这些事情能够瞒过我吗?我已经调查过你妻子生产的那家医院了,你的妻子只产过一个女婴,而你却突然多出了一个女儿,对于这个现象,最好的解释就是,她当时一共生了两个孩子。”纪萧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你以为她没有在正规医院生产,我就不会查到这些事情吗?”
“那你想怎么办,你想领回她吗?”
纪萧沉默了一会儿,“不用了,她在你那儿不是也生活得很好吗?”
“你想见见她吗?”
“我已经在私下里看过了。”
“你知道谁是你的女儿吗?”
“我调查过,你有两个女儿,分别叫张怡贤和张怡惠。你的妻子有遗传性的心脏病,而在你的两个女儿中,张怡惠曾经因为心脏的问题动过手术,所以我判断,张怡贤就是我的女儿。”
什么?张怡贤听到这儿,脑袋里面像炸开了锅,为什么,她居然是纪萧的女儿,那不就是说,她和纪元勋是同母同父的……,天啊,为什么会这样?
“其实,小灵她……”张宪欲言又止。
“你不用再说了,我和你除了生意外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所以你也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那个女人的名字,而且你也不要再插手我家的事情了。”纪萧冷冷地说:“你早就应该想到这一切,自从你和那个女人一起背叛了我之后。”
张怡贤再也听不下去了,她无力地站了起来,没想到,自己居然和纪元勋有血缘关系,呜~还是那种根本不可能结婚的关系,呜~怎么办,呜~~气死人了,怪不得爸爸要自己和纪元勋分手,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呜~~真是不甘心啊~~~
张怡贤一边哭着,一边顺着原路爬了回去,在翻自己房间窗户的时候,脚一打滑,要不是有只手紧紧地拽住自己,差点从窗户上滑下去。
抬起头一看,只见纪元勋正紧紧地抓着自己的手,满脸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怎么又看见这张脸了,这张脸可是自己此刻最不想看见的!“呜~~”这样想着,张怡贤哭得更厉害了。
“你到底怎么了?”纪元勋感到莫名其妙,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哭成这样?到底是她是怎么了?
“纪元勋,我想出去散散步。你陪我一起去吧!”张怡贤擦干眼泪,抽噎着对纪元勋说,她不想在这里和纪元勋谈这件事,因为父亲就在隔壁,她想找个地方,将整件事情的前前后后理个清楚。
“那好吧,我们出去吧。”纪元勋不知所措地跟着张怡贤出去了,张怡惠奇怪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两人乘着出租车,来到了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区。张怡贤在一路上一反常态,一声也不吭,这令纪元勋非常奇怪。
刚刚听到的谈话一直在张怡贤的脑海中徘徊,那种吃惊与痛苦怎么也无法抹去,眼泪在不经意间又偷偷地滑了下来。
“你喜欢什么味道?”
“嗯?”张怡贤回过神的时候,发现她和纪元勋正站在一张奶茶店门口。
“巧克力吧!”张怡贤随口说出这几个字。
“一杯巧克力味的,一杯原味的。”纪元勋对着奶茶店的营业小姐说道。
“要炸品吗?”纪元勋回头寻问张怡贤。
张怡贤摇摇头,从口袋里往外掏钱。
“这点钱我还有。”纪元勋毫不客气地瞪了张怡贤一眼,回过头喃喃地说:“哎呀,真不知道你们女生怎么想的,减肥吗,只吃那么一点。不过你再怎么减也没有用啊,得去抽脂……”
话虽刺耳,但张怡贤从纪元勋的语气中听出他是为了逗自己开心才那么说的,心里就更加难受了。看着眼前的他的背影,心里涌起如窒息般的痛苦,眼眶开始微微发热,这些场景本是应该令她感到幸福的啊,但是为什么会这样?
如果纪元勋知道真相后会怎么想,要告诉他吗?张怡贤犹豫着,不管怎样,他们是不可能在一起了,虽然血缘注定了他们本应该是最亲密的人。对于这样的结果,她再怎么努力也没用,因为不管她做什么,即使将全身的血液都抽掉,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绝望在张怡贤的内心升起。
眼泪啊,请不要流出来,我不想让纪元勋看见,上帝啊,如果纪元勋从来没有爱过我,那该多好,也许,现在作出决定还不迟。对,现在就和他分手吧,在他还没有陷入这个游戏的时候。
“你,怎么感觉怪怪的?”纪元勋递给张怡贤一杯巧克力奶茶后,顺着街道继续和张怡贤向前走。
走到街心喷泉的时候,纪元勋已经将手里的奶茶喝完了,他做了一个投球的姿势,将杯子投进不远处一个套着黑色垃圾袋的敞口蓝色垃圾箱。
张怡贤站在喷泉边,感到细小的如薄雾一样的水汽飘散在脸上,不断地驱走眼眶的潮热。
“纪元勋,你爱我吗?”
“怎么又问这个问题。”纪元勋顺着彩色地砖,坐到了围绕着喷泉而建的别致的小花园前面的椅子上。
张怡贤慢慢走到他的身边,面对着他。一侧,奶白色的灯光从低矮的装饰路灯那层半透明的灯罩中溢出来,弥漫在她一侧的脸上,反而使她脸上的表情显得捉摸不透。
张怡贤微微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看着纪元勋。
“纪元勋啊,我们分手好吗?”她的声音小得连自己也听不见。
纪元勋吃惊地抬起头,“为什么?”
张怡贤挪开了自己的视线,“我们,不适合的。”她低低地说着枯燥乏味的理由。
“为什么不适合?”纪元勋像一个穷根问底的小孩一般傻傻地问道,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助与忧伤,就像遭到最亲近的人背叛一样。
我不能告诉他理由,我不能让他和我一样痛苦,所有的一切到我这儿就终止吧。就让他误会我吧,对于他来说,长痛不如短痛,他总会找到其他的女孩子再把我忘得一干二净的。但是,又有谁来医治我内心的痛苦呢,在这场爱情中,我们都是无能为力的受害者啊。张怡贤感到腿有些发软,她真的想找一个地方,找一个可以让她大声痛哭的地方。
“你有什么难处吗?”纪元勋见张怡贤许久没有开口,便焦躁不安地问道。
张怡贤摇了摇头,她感到自己快支持不下去了。
“我喜欢你。”纪元勋看着张怡贤,突然直直地说道,声音带着一些笨拙的冷漠。
“嗯?”张怡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什么他要说这些,为什么他要说这些动摇自己的话,难道他不知道这些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了吗?
“我喜欢你,我说我喜欢你,你这个笨蛋。”纪元勋恼羞成怒地喊道,他的声音引来临近的人的侧目。
“纪元勋……”张怡贤拼命压抑住声音里的颤抖。上帝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让纪元勋说出这些注定无望的话语,难道我们所受的惩罚,还不够让我们痛彻心肺吗?
“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了。”纪元勋带着一种小孩子般赌气的口吻,“好了吧,闹够了吧,就不要再说什么分手的话了。”他那双比黑夜还深邃的双眸闪动着一丝乞求的光茫,一种从未有过的软弱通过他的眼睛,向张怡贤默默地求助。在这一瞬间,张怡贤想放下一切,抱住眼前的这个男生,但是,她不能,她知道的,她只能推开眼前这双伸向她的手,除此之外,她别无选择。
张怡贤摇了摇头,仿佛为了证明什么一样,她用的劲儿特别大,脑袋却晕眩得厉害。当她从那机械的摆动中回过神来的时候,纪元勋已经从眼前的坐椅上消失了。仿佛失去了什么一般,她拼命地四下寻找,远处,纪元勋的背影映入眼帘。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叫出声,因为嘴里早已被一股咸液充满了。看着那个熟悉的背景,她慢慢地蹲在了地上。纪元勋啊,不要回头啊,我不希望你看见现在的我,因为现在的我一定非常难看,如果让你看到,那只会徒增我们的悲伤,而这些,只要我一个人承受,就行了。
上帝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纪元勋缓慢地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张怡贤的视线中,消失在了远处的人流中。
谁也不曾想到我们这种年少的年纪,也能有深切的爱情。——元秀莲(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