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终于见到人类了。”
这已经是第几个了。
“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快告诉我。”
陌生的男人,从树林里突然窜出来抓住了碰巧路过的砍柴人的衣襟。
从来未见过的黑色服饰与同样前所未闻的花哨打扮,以及用黑色挂在双眼前的两篇类似于玻璃的东西。
这是外面世界的人特有的装饰么?然而除了用来装饰以外我想不到任何有关这个装置的用途。
“这里是人间之里哦。”
“哈,人间之里?”
“是啊,人间之里。准确一点的话是幻想乡,人间之里。”
最近好像一直在重复听到这样的话——
早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幻想乡意外的人类了——
“又来了个奇怪的家伙呢,总是发生这样的事还真是让人头疼啊,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些家伙,真的都是人类吗?”
“不知道。从来没有见过穿成这样子的人类,也许是成群结队奇怪打扮的妖怪也说不定。“
周围的人们开始窃窃私语,向他投去迷茫夹杂着一丝警惕的目光。面对眼前这个暴躁到几乎快要咆哮出来的男人,谁也不敢再靠近一步。
这里是人间之里,一个博丽的巫女总是会在一天快要结束的时候来到街上到处逛逛,伸个懒腰,然后慢吞吞地说出类似于“今天的幻想乡也很和平呢。”这样完全无责任的话的地方。
我也很想在稗田家一天的辛苦过后,摆出一副慵懒的姿态,感叹到:“啊,今天也是和平的一天呢。”然而,今天的工作尚未完成,接下来还必须要去铃奈庵与那里的店主谈论接下来的有关书籍出版的相关事宜。
我只是在这个幻想乡之中再普通不过的一位人类,唯独家务和红茶这两件事勉强能够算得上得心应手。何况,既没有巫女异变退治的职责,也没有妖怪与生俱来的灵力,每天能做的大概就是在这里做着自己能够力所能及使自己活下去的事吧。没有妖怪成百上千年长寿的我们能够做到的仅仅只是在有限的寿命里常遍人类所特有的酸甜苦辣,能尽到自己应有的贡献和责任罢了。
哪怕是时候化作土壤一部分的贡献——
现在更多的实在这稗田家身为佣人的一员所应尽的责任吧——
妖怪们哪有这么多的烦恼啊。
妖怪们靠着我们的恐惧为生,巫女则靠着退治妖怪为生。
这正是现任稗田家的家主,身为第九代御阿礼之子,同时也是我的雇主的稗田阿求说过的话。
正因如此,我甚至觉得我们才是这个幻想乡最重要的一环。
不管怎么样,身为幻想乡的居民,这样子无忧无虑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好。
况且,即便是如此波澜不惊的日子,也同样时常会有惊喜和以外发生。比如,偶尔会有幻想乡以外的人闯进来,就像现在这样。
在我所处的这个被称为“幻想乡”的世界之外,有一个我们所依附于的更大更广阔的世界。外部世界的人由于某种原因而进入到幻想乡这一现象,被称为“神隐”。这是得益于我在稗田家工作才了解到的事实。
“幻想乡…你这是在耍我吗?”
男人变得更加暴躁起来,愈发抓紧了。
“今年是几几年?不是平成27年吗?”
平成27年?
那是什么说法?
“你们这群人都是聋了么?我问你,这里是哪里?快告诉我啊,听不懂我说的话么?“
已经没有人再想去搭理他,而被他抓住衣襟的砍柴人因为眼前这个男人发出的震耳欲聋的提问而露出一脸惊恐的样貌,连站立这个基本姿势都成了问题,整个人瘫了下来。
一会儿时间过后,男人似乎意识到自己大呼小叫的行为毫无意义。砍柴人身上渗出的汗水和男人从玻璃装置内侧的眼角流下来泪水浸湿了他整个上半身。
男人松开了手,也许是因为被汗水和泪水浸湿了的衣襟从他的手中滑落。而更多的是,从憔悴的面容中看来,他真的已经累了吧。出人意料的是,男人竟然开始哭了起来,嘴里呢喃着什么我根本听不清的话。
被放下来的砍柴人则在地上向后爬行了几步,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背起了摔在地上捆好的枯树枝,如同打猎时被枪声惊扰的野鹿一般,向着街道的另一头飞奔过去,一会儿便消失不见了。
我耸了耸肩,准备继续向着前往铃奈庵的路线前进。
没有人想上前去安慰他听听看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都摆出一幅完全事不关己的样子。我这才想起来,刚才砍柴人惊恐的眼神,与在野外突然遇到形单影只的妖怪时的样貌,是何等的相似。
男人站了起来,眼神就像在岸上已经游荡许久的河童一样没有了光芒,似乎已经无法直立起身子了,一步一瘸地向着森林走去。
我并没有亲眼看到这一景象,仅仅只不过是从茶余饭后随处能够听到的,人们的笑谈中听说的罢了。
他会被森林里的妖怪吃掉么?姑且也算是人类吧。最好只是被小妖精调戏一番,迷路的话就没有办法了。事实上据阿求所说,如今幻想乡里的妖怪们早已经不再怎么吃人了。
况且这本身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误入森林而迷路的人类也经常有。妖怪们或许都无法理解这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人类,毕竟他的全身上下都我们的打扮完全不一样。
甚至可能会被误认为同样是妖怪,但即使是这样第一次见的话估计也会被吓得不轻。
话说回来,最近似乎就连妖怪们也被这股优哉游哉的风气所感染。在集市上能够看见的妖怪也越来越多,他们大多都很有友善。
祈祷他能尽快走到博丽神社吧,不管怎样那里都是夜晚除了人间之里之外这附近唯一安全的地方。
已经很久没有妖怪袭击人的报道了。
就算发生了我们也不会知道的吧,会造成恐慌的。
第二天,人们把这件事告诉了跟往常一样来到人间之里的巫女。
“嗯…那是误入幻想乡的幻想乡之外世界的人类吧…这样子的么…那我去试着找找看吧…被妖怪吃掉的话也是没办法的吧,那样子对我来说根本算不上异变,解决异变很累的好吗,我可不想这样又平白无故浪费一天的时间…你们有这么多空管这种事情还不如多去我的神社放点香火钱!神社快要破产了,要是彻底没有香火钱了的话,你们会变得怎么样我可再也不管了…“
巫女完全没有要讲完的迹象,总是有事情来通知人们的她今天的叮嘱似乎比平时更多了。人间之里的各位都似懂非懂地听着,博丽的巫女也不亦乐乎地讲着。
那个男人现在怎么样了,巫女找到他了么。如果能够在妖怪们的折腾下活下来的话,在森林里能够随手拿来吃的东西可不少,他应该还在幻想乡徘徊吧。会碰到许多人或事吧,很棒呢不是么?若是能够再回到人间之里,说出他的来历的话,或许我们会欢迎他也说不定。
傍晚,我把铃奈庵同意出版《幻想乡缘起》新刊这件事告诉了阿求,顺便谈论了起了昨天我所看到发生的事。
“下次看到的话要不要请那些人到屋子里来坐坐呢?”
“当主大人是这么想的吗?”
“是啊,感觉会很有趣。”
“他们看起来都很可怕的样子。”
“静下来好好交谈的话也跟我们一样是人类吧。”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红茶,不要忘了。”
“请稍等。”
天空似乎开始变得有些泛红,而夕阳却如同红茶水一般显得有些暗淡。人一旦放松下来,就回去再议周围这些无意义的景色。这一切,与我在稗田家的工作,应该毫无关联吧。
果然,今天的幻想乡又是和平的一天呢。
时间不早了。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