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宫里,如今只住着皇贵妃夏玲珑和舞贵人两个妃嫔,宁王深夜来这里,实在是很难不让人产生遐想。
这边宁王朱宸濠也正是一团火气,这些年来自己的父王朱觐钧一直用紫藤草和家人互通消息,书信中教导自己如何保卫住王府,用紫藤草书写,乃是宁王府家传秘技,知道之人寥寥无几,当年曾和自己同谋的夏玲珑亦是其中之一,这也是自己看到紫藤草,看到夏玲珑的笔迹,便狠下心来,不再多思,夜闯重华宫的原因之一。却想不到,有些秘密,反而成了有心人骗他掉以轻心的利器。
彼时彼刻,见皇帝朱厚照目光炯炯地望着他,自己喉咙里似是塞上了棉花,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
要说些什么呢?
说自己早就暗暗倾慕那一抹倩影,收到她求救的书信才会不顾宫规赶来?还是说自己倒霉至极,明明小心至极,却还是被人抓了个正着?
太后在旁露出得意的笑容,脸上却做出一片诧异之色:“宁王么?那必然不会是刺客了!可是国有国法,宫有宫规,哀家觉得无论如何,也要先搜身才是!”
宁王彼刻方才深深凝视太后,电石光火间,已经是明白了一二,再将目光投向太后身边的夏碧玺,见夏碧玺望向自己的眼神里,三分仇视,七分得意,心中已经是明镜一般。
竟是一场自导自演的抓奸好戏么?
他亦是绝顶聪明之人,事已至此,反而不再慌乱,见有小太监从自己身上搜出一方绣帕来,却亦是嘴角噙起一抹笑容,似是浑不在意。
不错,那方绣帕自己非常熟悉,乃是多年前父亲亲手交给自己,而几日前,自己已经交还给了夏玲珑,此时竟然又出现在自己身上,不过这一点都不奇怪,毒辣聪慧如太后,既然能将自己诱到这里,放一方绣帕在自己身上,那还不是轻而易举?
彼刻,绣帕早已被递到了朱厚照手里,“辛苦最怜天上月,一夕如环,夕夕都成玦,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朱厚照一字一句念着,脸上早已是变了颜色。
是了,他可以原谅她肆意妄为,甚至可以容忍她谋害皇嗣,却绝对不能容忍她的背叛!
眼见皇帝已经在暴怒边缘,太后心中却是几个月来难得一见的畅快淋漓,不错,这皇帝和先帝一般,都是痴情种子,真要是动了心,什么朝政,什么子嗣,都可以统统抛在脑后,可唯一一点,正因了他们太看重情谊,若是遇到了感情的背叛,便会失去理智,那一份浓得化不开的情意,便会顷刻间烟消云散。
先皇如此,如今,朱厚照亦是如此。
只听太后奇道:“倒似是一首情诗……”又盯着那帕子细瞅几眼,笑道:“这上好的宋锦,正是出自宁王的封地吴江呢。”她似笑非笑地望向宁王,虽然这帕子是仿制的,可是因了宁王总是随身携带这方绣帕,知道他此癖好的人定当不少,如今无论手中这帕子是真是假,他都无可辩驳。
夜色越来越深,凉风吹来,冰寒刺骨。如同朱厚照的脸色,比那寒风冰雪还要冷上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