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随着四溢的暑气渐渐流走,转眼间艳阳暑假来了。
假期从一场梦里醒来。家里要好的七大姑八大姨都在陈婉爸爸的盛情邀请下,高高兴兴地来她家做客。“嗨,晶儿,好久不见!”一看见小时候最好的伙伴晶晶,陈婉立马就像八爪鱼一样立刻扑上去,大力拥抱她并且蹭来蹭去的。“晶儿,看见你真是太高兴了,不要怪我太粘人啊!~”“哈哈哈,你晶姐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晶姐还是晶姐,可是陈婉却不再是原来的陈婉了。门口的黄杨草,小学初中时总是太过茂盛,盛而极衰,现在无精打彩,软软蔫蔫。
过两天学校就会组织暑期小补课了,陈婉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这件悲伤的事情,想起了何孙忌惨白冷傲的脸。
陈婉,你的黄金时代已经过去,你现在是差生,不折不扣的差生,何孙忌一定一定把你踩在脚底下。
她去厨房帮妈妈端菜拿碗筷,却看见爸妈脸色微红对峙着。“陈方东!你简直太过分了!你竟然都没有喊我爸妈和我姐一起来吃饭!!!你真的是太过分了!!!”
婉爸依旧是不愠不火的口气:“小晴,我这不是看大部分都是我家这边的亲戚,怕老丈人和姐姐他们来得尴尬嘛……”“陈方东,我妈和我姐到底哪里对不住你了,不就是你家这边的亲戚有钱了一点,你至于这样讨好吗?是,我家那边亲戚是拿不出手,陈方东那你娶我干嘛!!!”“唉,小晴,你看这样,我现在就去接老丈人姐姐他们好不好…况且之前你根本就没提这件事,我以为…”“哼,这种事要提么,你就是没把他们当一家人,哼…”
陈婉不禁皱了眉,爸爸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情,总是这样出点毛病,让人心里不快活,说到底还是情商低,或许这就是他一直混不开的原因。“爸,你真的有点过分了,怎么样也该想着外公外婆姨妈他们的…你不能这么势利的…”“陈婉,大人的事你别管。”“爸,你错了还不能别人说么…”她没有看见妈妈微微摇动的头和紧拽她衣袖的手,当然更没有注意爸爸已经发红的眼睛。
婉爸脾气是好,可一旦眼红了,就是快要失去理智了。
“陈婉你反了啊!!!”爸爸重重地一击挥在她脸上,“陈方东…我和你没完…你说我们吵就吵,你为什么要打姑娘…姑娘她说错什么了…你这样打她…”爷爷奶奶赶紧拉住陈婉爸妈,好生劝解,然后继续准备餐食。而陈婉,擦干了泪,若无其事地穿过大厅回到卧室,趴在小书桌上。有谁知道她心已溃不成军。
上一次婉爸揍她还是三岁时,隔了十多年,呵。其实昨天告诉爸爸,她考了班级52名(共60人)时,爸爸就非常生气,一直在抽烟,虽然没有理她。陈婉,你不是拿个拿年级第一的陈婉了,要求你爸听你的,何德何能,呵。
其实更早就该发现陈方东对她有意见该是上学期。“爸,我们班有人请了一对一家教,听说效果挺好的,就是有点贵…我想试试…”“陈婉啊,你整天就想这些邪门歪道,你把你平时上课内容好好学好再说别的啊…那个家教那么贵,你是要砸水里吗?…”他不容质疑,他当然不会知道,在经历何孙忌风波之后,她数学课完全是恐惧听不进去,他当然也不知道,当时差不多就是以最后一根稻草的心态去向他诉说请求,可是被拒绝了。
“就你这样,大学肯定考不上…”何孙忌尖锐的声音划破我的耳膜。“我们陈婉一定一定会考名牌大学的,什么交通啦,复旦啦…”爷爷奶奶过高期许的慈祥声音在耳畔回荡。“我不会把钱扔水里的,你先把你上课好好搞再来和我说…陈婉你反了是啊…!!!啪!!!…………”这一切嘈杂之声,归结在刚才爸爸甩出的耳光,火辣辣,很难受。
“婉啊,出来吃饭吧…”爷爷奶奶关切地嘱咐我…“我不饿…不想吃…”趴着回答。“陈婉,你多多少少吃点吧…”妈妈抱着她温柔地说。“不…”她现在已经没有知觉感觉了,什么事都不想干。他们没办法对待一个木头怎么样,只能随便。
从小到大都是模范生的她,一下子生命中最习惯最喜欢的荣誉消失不见时,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暗暗下了决定。妈妈的梳妆台有她失眠时吃的安眠药,满满一瓶,正好会够吧?
默默的落着无声的冷泪,倒了一杯凉水,拿起一颗试了试,还好不是很苦。然后就大把大把地吃安眠药,整一瓶。
心绪平静地可怕,没感觉到任何不同,反而有种解脱感。
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又来游说,她只是一直哭,因为过不了多久就要死了。
头越来越沉,浑身都像泡在棉花堆里一样软绵绵的,他们过来,她都是满面流泪趴在桌子上。
既然结局这么凄凉,何必当时那么辉煌。对不起,让家里人曾燃烧希望,现在却又都成空。也想回到过去,但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陈婉…你是饿了吗…吃点东西吧…”妈妈还没有整理好她与爸爸的矛盾,关切地询问。“婉啊,伤风了吗…要不要好好躺下睡睡呀…”奶奶顶着花白的头发沙哑的声音,也是特别担心。“没什么…我只是头晕而已…”“小炮子啊…怎么头晕了呢…”
撑起沉重的头,至亲挚爱的家人都围着,关切地看着她,她哭了。感觉真的对不起他们,这么多年的期望,到最后竟是这样一个结果。
家人真的很爱她,可惜要走了,不止头,陈婉的手臂也开始发酸发软。
“妈妈对不起,我让您失望了,你的安眠药我都吃了,估计也不会活很久了…”没等把话说完,妈妈就开始尖声叫道:“什么??!!”边说边走到化妆台边看瓶子,果然空空如也。
“陈婉…妈妈求求你了…你把药吐出来好不好…”妈妈忽然非常变得像小孩一样。“陈婉…你…我…”爸爸想说些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陈方东你不要说话!”妈妈嘶吼着,“小婉…你吐出来好不好…不想动妈妈帮你抠好不好…”“妈妈…我不想吐出来…”“没事的…没事的…妈妈帮你抠…”妈颠三倒四地说这话,边伸出劳累粗糙的手向嘴巴,很粗鲁,很吓人。
“不,”推开了妈妈决绝的手,看着心急如焚的妈妈,陈婉知道是无论如何妈妈都不会让她死掉的。“妈,我自己来…”盆里浅浅一汪白色的水,吐得肝胆俱裂。
爸爸打电话给了医院里熟人徐阿姨。爸妈架着手臂,路过家里客厅时,亲友们都一片死寂,低头一句话也不说地吃饭,都怪陈婉吗,死也没死成,还把好生生的聚会搞成了丧礼似的,呵。
医院的急诊中心,徐阿姨温柔地安慰,边把一根粗的塑料管以奇怪的方式从喉管塞进去,一直干呕可是它一直在深入…接着有强力冷水流冲击温暖的胃壁,真是凉到了心底,都开始痛。吐了,先是吐了化了大半的药片,然后是白水,然后是清水。
“小婉…”妈妈用陈婉的手蹭着她的脸,爸爸一直看着,陈婉嗓子痛到说不出话。
“小婉,回去喝点温水,吃点流食,好好休息…”徐阿姨温柔地嘱托着。
陈婉,你看看你能做什么,连死都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