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远客乘骑踏飞雪千山万水寻父来
时已值仲秋时节,雁门关外却已是大雪纷飞,万里茫茫,是时中原也早已秋叶尽落,肃穆萧然,然而南国之秋尚始,夏意仍浓,五毒未绝,蝉虫未灭,南北中风景各呈一色,倒说不出哪个更好来。相比以往,关外今年的雪已然是来得更晚了,否则早在孟秋时分,此处已是白茫一片。
嘚嘚嘚…嘚嘚嘚…不远处似有马匹正疾驰而来。
“驾!驾!”“驾!驾!”茫茫白雪中正是有两人飞驰而来,一红一黑两匹骏马甚是矫健,正是关外的千里良驹,马蹄翻飞之下将地上积雪蹬出一丈来远。
“驾!驾!”“驾!驾!”驾马之人中一人声音雄浑有力,原是一中年男子,另一人声音清脆悦耳,恰若妙龄少女。只见两人拉直了缰绳,马鞭挥舞在手中,不时抽动马背,策马飞驰,想来必有急事在身,片刻也耽误不得。稍过一刻,两人渐成并行之势。
“雪儿,你女儿家进了关内多有不便,还是换成男儿装更好些。”
“好的,林叔。”只见那女子扯掉身上的狐裘,在马背上左一摇右一晃,一套男装便已穿在身,动作之迅速,恐天下再找不出第二人来。再看这人,原本是纤纤少女,婀娜动人,换了男装虽多了股阴柔但也不失文雅。
“林叔,我好了。”
此时已至申时之末,寒鸦点点,暮霭沉沉,天也愈发的寒冷。两匹马儿嘴里不时喷出大股热雾,不一会儿便随疾驰而来的风飘散的无影无踪。
“嗯,雪儿,天黑前我们必须得入关,天寒地冻的,这荒外人烟稀少恐连个落脚的地也没有。”
他二人在关外生活多年,平常赛马放羊,高歌饮酒,御马技艺也端的是娴熟无比。只听“驾!驾!”两声马儿便在扬鞭之下疾驰狂奔而去。
过得一个时辰,已是酉时末许,黄昏已尽,夜幕将临。雁门关的守门士兵推动城门关闭,却依稀看得两人正驾马飞驰而来。
“军爷,再等一下,再等一下!”刚听见男子浑厚的声音,两匹马便已疾驰到了关前。
只听一守门官兵站在关头上厉声呵斥道:“今日城门已闭,尔等明日再来通检过关!”
“万望军爷见谅,大风积雪,路崎难行,我二人赶马是慢了些。可我二人一老一少,人生不熟,这关外荒凉,天寒地冻,叫我们怎生得有个去处。”林决一委婉道来。
那官兵却不是善茬,询问之色更厉:“休要多言,你二人天黑入关,行色匆忙,想来不是北部奸细便也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不立即将你二人拿下已是开了大恩,怎生如此不知好歹,权且明日再来通关!”
“万望军爷大度,这些意思权当小人请军爷与弟兄们买酒吃去。”林决一从腰间取出五两银子扔与城墙上那询问的士兵,城墙虽高却也难不倒林决一,他食指稍一发力便将银子弹入那官兵手中,力道也是掌握的正好,待到了那官兵手中,银子上力道已经丧失,全然看不出为指力所驱。问话的官军掂了掂手中的银子,瞥了他二人一眼招呼手下放他二人入关。
两人进得关内,那问话的军官已然站在城下:“既然进了城,遇见旁人便要说是白天就进来的。”
“多谢军爷,小的自当明白。”说完招呼秦沐雪牵了马,前去寻访个客栈。
且说一进关内两人便觉关外与之相去甚远,关外是荒凉一片,关内却是市井繁荣。官道两旁房屋罗列,林林总总竟不下百家,眼下各家都已掌了灯,灯火通明甚是热闹。他二人牵马来到一家客栈前,将马匹交于了门前小厮,跑堂的便过来招呼:“两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
“住店!准备两间干净上房。”林决一对应到。
“客官真是对不住,这大雪封道,商旅难行,来往的商客都宿在了关内,本店别说上房没有了,就是黄字号也只剩下一间,两位客官挤挤或许还能住下。”
秦沐雪听到这里,脸唰一下便红了,便发作道:“你这小二好生无礼!”作势便要一掌打在他脑袋上。那小二挥手要挡,却只觉其风,未觉其痛,心中不免觉得莫名其妙。
原是林决一已然拦住道:“真的只有一间?”
那小二倒也气足:“还有一间柴房,爱住不住。”说完便要走,林决一拉住他:“这位公子住客房,我便在柴房凑合一晚,房钱照付。对了小二哥顺便打听一件事,两个月前可曾见过像我这般打扮的背着一把青色宝剑中年人经过此地?”
“客官你真说笑,莫说我没见过,就是真见过了,这每天南来北往好几百号人,我哪能记得住?”
林决一听闻此言也是无奈:“如此也罢,用完晚饭后还得劳烦小二哥打些热水来,我们也好早些洗了歇息,明天好赶路。”
那小二倒也精怪,转了口风便说道:“二位客官尽管放心,本店这些都招呼的周到,二位客官请先入座。”
他俩选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点了几个小菜吃上。秦沐雪这时道:“林叔,你何必对一个小二低声下气,咱们在关外都是豪爽至极,今入了关,你怎的完全变了个人。”她自幼生长在关外,性子豪爽,见林决一如此这般,心中难免不是滋味。
林决一轻捋一下胡须,不以为然的笑了笑:“雪儿,这你就不懂了,眼下入了关已不是咱们的地界,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你我今后求人之处甚多,还是先不要与人伤了和气。”原来这二人也甚有来头。
这林决一本是回鹘境内天山秦家的管事,而秦沐雪正是秦家的女儿。天山秦氏虽居关外,但名号在中原武林却是无人不晓。尤其是其拥有神兵风雷剑和上乘剑法风雷剑诀,二十年来是无人能破,所向披靡。神兵风雷乃是采用天山之上千年寒铁所炼制,每每出鞘总是寒光四射,能使风静波停,气势骇人,故而得名风雷。武林中人无不觊觎宝剑威力,都想一睹神兵风采。然秦家久居关外,距中原甚远,秦万里的风雷剑法也早已酙至大成境界。武林之人对其颇为忌惮,偶有夺宝者也都成了剑下亡魂,江湖人送“长风万里”称号,以彰其名。
约莫是两月前,前往波斯的商人带来西夏境内崆峒派掌门息机子的亲笔书信,信封书有“长风大侠亲启”,信中书曰:余与长风长兄之难见已是十年有余,近来感慨思念愈切。吾日前访故人于中原,巧遇点苍派掌门苏易师兄,素闻此人为剑痴狂,听闻我与兄乃故交,特托我代为转达崇敬之意,并约君于八月十五在巫山镜音谷切磋武艺,共论剑道精髓。
过得几日,秦万里便动身出发前往中原与会,事前曾知会家人,少则一月多则一个半月便归。可如今已过去两月有余,却是杳无音信,家人忧思不已。想这秦万里虽有一身绝世武功,又有宝剑护身该真是所向无敌。然而凡事有利有弊,宝剑锋利却也有人觊觎,若哪日不防遭了暗算可如何是好,至此秦沐雪便决意要前来中原寻父。
“林叔,我二人前往崆峒山时,那息机子师叔说确实是转达了这样的信,可爹爹怎么会一去就杳无音信了呢?”坐在角落吃饭的他二人讨论着如是话题。
此时值戌时,宿在客栈里的商旅们都到了大厅里来用晚饭,跑堂的左右吆喝,怕是怠慢了哪位客人,客栈里忽是热闹了不少。独是他二人这边清静些。
“雪儿,老爷他神功盖世,又有宝剑在手,有谁能奈何得了他,怕是有些事耽搁了行程罢了。”秦沐雪倒也抱有这样的希望,不敢再去往坏处想。他二人吃完便回房早作歇息了,大雪仍然肆虐,夜幕推临,北风寒心。
翌日清晨,秦沐雪下得楼来是辰时,天刚微亮,但楼下早聚集了不少住客望着门外哀叹,有熙熙嚷嚷之势。只听为首一个操一口中原口音的人叫嚷道:“这般大雪可教我们如何是好,还要在此滞留多久?”
听闻此言,秦沐雪站在楼梯转角忘了眼门外,还好地上积雪尚只有一尺多,这些商旅拉些笨重货物是难行,但尚未能难倒我的两匹好马儿。是时林决一也已梳洗完毕,整了着装出来。
“雪儿,外面的雪下的怎样?”林决一边走边整了整身上狐裘问道。
“估摸着有一尺来深,有咱们两匹马儿在,碍不了大事。”
两人又坐在昨晚的地方吃了早饭,待那小二招呼到眼前,林决一便说道:“待会儿吃晚饭又得劳烦小二哥多打些干粮来,我二人好路上备用。”
“哟,客官您总跟我开起玩笑,看看外面那大雪,您二位怎么还准备上路?我权且不说这雪是不是越下越大,就么厚的雪也是路程难行啊,二位还是先在店内等等再说吧。”这小二平日招呼客人倒是练就了一副好嘴,拦生意倒也有一手。
林决一早看出店小二的小心思,笑应道:“多谢小二哥好意了,只是急事在身,不得不走,还是劳烦小二哥了。”那小二见状无奈只得去准备干粮了。待小二将干粮拿出,秦沐雪二人已牵了马在门外等候。
“得嘞,客官您拿好。”
“有劳小二哥了。”林决一从小二手里接过干粮。
“既然这样,我就不劝客官了,您二位走好。”
积雪没过马蹄,但他二人上马扬了鞭径直往东飞驰而去,地面留下一串串深深地马蹄印。这小二也好奇,若在以往下了这般大的雪,别说跑马,就仅是挪走也已是难上加难,可如今这对马儿却跑的这般快,着实让人匪夷所思。想是如今汗血宝马也着实难以见到,那小二虽也多有见识,但也却不知这两匹乃是关外汗血宝马,矫健如风,有日行千里之能,这一尺多的雪又何足为道。
只见他二人策马疾驰,消失在寂寥的官道上。只是他二人此去中原是否会一帆风顺,究竟能不能达成所愿,又会有何样奇遇不禁引人遐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