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晓绝望地对着我流泪，仅仅是泪水，她什么也不说了，只是默默地流着泪。
宋老虎竟然愣愣地听着沈娘说话。
几个看来是为宋老虎作伥惯了的家伙在他耳边嘀咕着什么，献媚的样子显然在怂恿宋老虎做出妄为的决定，阿谀的表情似乎在等待主子的奖赏。
有些难堪的宋老虎还在犹豫，但这犹豫仍然没有掩饰他凶横的霸气，只是这两个女人不好对付。
本就有早起习惯的乡民在黎明时分都闻讯而来，聚集的人群不仅是者浪的乡民，还有大量的外乡人，当着外乡人睽睽的目光下一个大老爷们也不敢过于横蛮粗暴。
沈娘不再说话，她和晓晓坐在冰凉的地上等待他们对我们的发落。
安静僵持的局面慢慢又有些骚动，人们的议论虽然是轻声细语，隐隐约约似乎有更多的人开始对我们同情和对她们娘女俩的赞许。
老虎就是老虎，凶狠的时候就会凶狠，在者浪可不能丢面子，几十年积赚下来的虎名可不能被一个娘们给损了，他恶毒地对场子里的人宣布了让我们都汗颜的“事实”。
他底气十足地说：“你们大家听着，我本不想把他们的丑事全部讲出来，那是碍着他们还是个龙朔国人。事到如今我就不得不告诉乡亲们了，前两次敌人来者浪扫荡就是他们带的队，你们的婆娘闺女给谁害的？就是他们。你们被害的媳妇闺女站出来认认，害你的是谁？你们自然不会站出来，那是丢脸的事，可她们昨天悄悄地告诉了我宋某人，要我给她们报仇。你们说这仇能不报吗？嘿嘿，你那婆娘，你的儿子就有份，他害过两个闺女。我宋某不是心狠手辣的人，凡事就认个理，我也知道他们是龙朔国人，但他们禽兽不如。你那姑娘我不知道你是他妹子还是他媳妇，他禽兽一个，这种人能让他活在世上吗？嘿嘿，话都说白了，我宋某人不是用他们来邀功请赏，只是为了给乡亲们报仇除害。今天中午我们就在这里把这几个害人精千刀万剐啦。”
恶毒，恶毒。这老虎说的有眼有鼻子，要不是他明明说的是我们自己，我都差点以为是真的，我真佩服他的机智和狠毒。
场地里突然嗡嗡地响起了一片愤怒的骂声，还有些人激动得就要冲上来刎我们刮我们。
沈娘站了起来，不是去拦阻，也不需要拦阻，冲上来的人顿时止住了脚步，喧闹声也停顿了下来。
她依然平静，声音不急不缓地对大家说，只是显得略带一丝温怒，说：“各位，孤儿寡女的我们是望漠王家村人，百十里的山路我们赶过来，就是因为你者浪的名声这几天已传播四方。说者浪英雄了得，捉拿了奸细伪军，我们估摸着只怕有我的儿子在里面，就赶过来了，我们也不指望能救他们。我的儿子就是他，宋爷说他残害了两个闺女，他叫沈有为，我在龙门认的干儿子，也是我闺女的未婚夫。他的原名叫李有为，湖城长沙人，千张国人侵犯我们龙朔国，他弃学从了军，一路从湖城打到广城。他的几位兄弟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到那一天你们明白了今天这事儿，请你们记着他的名字，他叫沈有为，死在这个坪里。等会你们处死他们的时候也请你们问问其他几位的名字，别让他们死了连名字都不知道，做了无名鬼。都是有父母兄弟的人，哪一天他们亲人寻找过来问起是怎么死的，请告诉个真相，冤死的也好，该死的也好。”
说到这儿她把目光转向宋老虎，提高了声调，“宋爷，您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乡里乡外都敬你敢作敢为，你今个儿说的这些话您自个儿心里有数，是真是假我不想多说，我没见到也没听说过，所以我说没有这事谁也不会信。不过一个人想做一件事，由头多的是，你想杀他们，我们没法他们也没法，这里是你的天下由得你做主。你宋爷是顶天立地的男人，栽赃的事想是不会做的，只是栽赃受过死了的人是不会放过他的。我是个女人家懂得守妇道，今日到您贵地本就不应该，没法子，因为我担心有我的儿子在里面。今天我们幸亏来了，可以送送终，这样也给心里一个底，要不在家天天盼月月盼的一辈子都不得安宁。不过你说有几个媳妇闺女跟你说了他们的丑事恶行，我也是女人，就不知她们能不能说给我听？”
我们安静地听着沈娘说着这一大堆话，晓晓也停止了哭泣，我的那几个同袍也似乎不再那么濒死的样子了，在凝神地听着，整个砂坪的人静悄悄的，不安的就只有宋老虎和他的几个手下。
沈娘的话说完了，她似乎了却了一个心愿或做完了一件重要的事情，静静地扶着晓晓站在那里。
“啊哈，你这婆娘嘴巴蛮厉害的，我刚才说的句句是实话，不是看你是个娘们，老子还容不得你在这放屁。你们大伙说说，这样的败类该不该死？”讲理不是他的习惯，宋老虎终于发威了。
可没有人回答，静悄悄的，他又大声喊了起来，“你们说他们该不该死！”
“是啊是啊，诸位都说说，残害我同胞兄弟姐妹的人该不该死？老朽我赞成用刑可以至极，国难当头，不能醉卧疆场已是不该，就是马革裹身战死沙场也是我堂堂中华男儿的分内事，卖国求荣残害百姓的败类就该死。诸位说说，说说。”那满清遗老又在那里载文嚼字了。
不知他几时又回到了场地，那个扶着他的年轻人显得有些痛苦，好好的觉不睡老早就起来看热闹，还得在众目睽睽之下受着煎熬。仍然没有人出来说话。
突然，人群一个声音传来，“好啊，我来说。该死，当然该死撒。”
人群中出来的是乞丐，不知他哪里弄来一身袍子，两只手紧了紧衣襟。
他朝我们挤了个鬼脸，然后转身把一支手枪顶在了宋老虎的下颌，“宋老虎，安静点，要不该死的是你。”
然后他大声对场上的人说：“你们被包围了，谁也不要动，都跟我坐在地上。坐下，坐下。还有不坐下的是吧？”
稀稀落落只有少数人坐下，大部分人仍然欣喜地站着等待看稀奇看热闹。宋老虎的死活可不关他们的事。
乞丐看到不肯坐下的人，再次吆喝着，可他的话似乎并没有什么威力。
他四周望了望，似乎在寻找什么，最后把目光停在那棵槐树上的一个鸟窝上，对远处高喊，“老满，把这鸟窝给我打下来。”
“砰”的一声枪响，鸟窝应声落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