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翼！右翼！”我吼叫着，这次，105榴弹炮几乎是在往右翼的阵地倾泻。我明白了敌人的意图，他们这次的重点将会是右翼的降兵。
我们只能呆呆地望着右翼阵地，那里已经笼罩在烟雾之中，我们无法向那边增援，因为，我们也在炮火的覆盖轰炸之下，只是比那边轻松一些而已。
敌人的炮火还没停息，冲锋已经开始。蝗虫一般的千张军队似乎在玩命，他们不理睬子弹在周围尖啸，也没有理睬同僚在身旁倒下，他们嘴里喊着“冲锋”喊着“万岁”。
我们的轻重机枪在轰鸣，可并没有使千张军队停顿片刻，他们已经很快地接近了我们，并且到了可以互相投掷手榴弹的距离。这是第六次的攻击，他们把主要兵力投向我们的左右两翼，特别是右翼，那里至少有一个大队以上的人马。我想，这是最后一次了，千张军队准备一锤定音。
我回头看了看晓晓，她也在望着我，沈娘也是。我仅仅是望了她们一眼，现在，我已经无暇顾及她们了，敌人蜂拥着冲了上来，在左右侧翼阵地发起了猛攻，我们的正面也面临一个大队的敌人。
中间阵地的催命鬼指挥阻击正面的敌人，同时，还不得不顾及分配部分火力支援左右阵地。我感到绝望，左阵地伤亡多半，右阵地尽是降兵我们仅仅养了一天的兵，我们已无法抗击这次攻击了。王大麻子愣愣地望着右翼阵地，茫然、无措、绝望。
突然，一片吼叫声来自右翼阵地，士兵们纷纷跳出战壕，向四面散去。我暗暗叫喊中“完了，完了”我还没说完，惊愕变成了疑惑，又变成了惊诧和兴奋。四散的兵忽然都转向了一个方向他们都朝千张军队冲去。
顿时，惊愕和慌乱的不是我们，而是千张军队。新加入的降兵们疯狂了，他们拼命地往千张军队堆里扎进去，玩命的肉搏第一次让擅长肉搏的千张军队感到了恐惧，千张军队的队伍竟然开始动摇，但军事素养一流的他们没有溃败。
右翼只有稀稀拉拉的枪声，但那边的拼杀在惨烈地进行着。我们听不到刺刀进肉的声音，也听不到枪托砸在头颅上的骨碎声，但我们能够感觉到。
马蹄子的队伍也冲出了战壕，他们扎进敌群里是另一番景象，吼叫、嚎叫、砍击声冷兵器的战斗所应该出现的景象都呈现在我们眼前。
催命鬼的主力部队没有出击，他所有的机枪都朝左右阵地千张军队的退路上猛烈地射击着，正面的敌人完全就交给了我们。
敌人疯狂了，我们也疯狂了。
城里人还是用他那支勃克宁手枪，他似乎也感到这支手枪的威力只是为了保护王大麻子，他竟然忘记了射击，而是瞧这马蹄子和他的部队出神。羡慕、佩服、惊骇、激昂，他又有了一个崇拜对象。原来被他不屑一顾的马蹄子连，现在这场景真真实实地使他感到震惊，一群和土匪差不多的队伍竟然可以和千张军队的精锐部队玩肉搏，并且展现出的战力不但不比千张军队差，甚至一些受了重伤的士兵还死死抱住敌人不放，直到同僚们把他们抱住的敌人砸死或捅死。这是城里人万万想不到的事实。
王大麻子已经不像一个领队，更不像一个将军，他在拼命地玩一挺九二重机枪。他打坏了三只枪管，现在，他又准备打坏第四只。充当副射手的九二重机枪手已经焦急地多次催促他更换枪管，可王大麻子对他视若无物，继续打着长点。
右翼的肉搏仍然在疯狂，分不清敌我的阵地没有爆炸声，只有交织在一起的人群。由于距离较远，我们没法分辨出是谁占了上风，只是人群明显没有了刚才那样密集。马蹄子这边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黄色的千张军队越来越少，虽然他们没有退却，但两三个马蹄子的兵猛砸着一个千张军队的景象也越来越多。
终于，我们又击退了千张军队的第六次攻击。
千张军队阵地安静得出奇，他们在我们对面的树丛里，我们不知道他们哪来这么多的兵力？第七次攻击正在组织当中。
清点活人人数的结果让王大麻子愣愣地呆着半天没有说话，活着的七百多人中，伤员占了三分之一强，有不少人已经是死了大半。我们没法击退千张军队的第七攻击了。
我们做出了聊以自慰的决定，所有的伤员后撤，轻伤员护送重伤员，没有目的地，洛河边算是终点也许，他们已经无需终点。
没有受伤的人集中起来组成掩护部队，四肢没有残缺的还能战斗的伤员都被赶出了这支阻击部队。但，狗尾巴不算在其中。
狗尾巴又一次受伤，一只左手不知飞向去了哪里？已经包扎的左上肢仅仅留得半截。他徒劳地在尘土里寻找着那半只手，他想埋葬他的一部分，因为，还活着的这部分也许没有机会埋葬。但，到处都是残肢断臂的尘土中，他不敢断定哪一块是属于他自己的。不过，周围的肢体都是自己同僚的，把它们一起放进一个弹坑里，其中属于他自己的那只也不会显得孤独和寂寞。他在埋葬肢体，包括着他自己的那只。
炮子鬼没有等到第六次击退敌人就已经死了，邱菊和二娘把他埋在现成的墓坑里炮子鬼受伤的那个弹坑。
伤兵的撤退已经进入尾声，我们往后退了一华里左右，现在，已经没有左翼与右翼，只有一个山包作为我们唯一的阵地。所有的人都在修筑工事，女人们也在那里忙碌着，她们没有随伤兵后撤，不是我们没有努力，而是她们死活不愿离去。也许，她们知道我们这群人将会在这里阵亡。不离不弃，这是她们唯一的理由。
细没有和我们一起修筑战壕，他还在炮子鬼的坟墓前长跪不起，他没有见到炮子鬼的最后一面。
王大麻子在对一个降兵训斥着，那降兵倔强地在和他顶嘴相骂，可对骂的结局最终是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那个与王大麻子相骂的人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兵，他也是一个组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