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方呆呆地立在门前,看着篱笆围起来的这个屋子,他也不想进去,心想自己寄居在这屋子里面已有一些时日了。
“我是陆修之,不是真真正正的陆方,我是不属于这里的这里的一切,都只能算是我心里头的一个回忆。月柔,真不知道我何时才能回去。那个我所熟悉的世界,那片属于我的地方,那些我所熟悉的人,都到了哪里去了?”今天劳隶姝的到来提醒了自己。
陆方心中惨然,站立在门前一动不动。
陆老汉拿着锄头回来看见了,将他喝了进去。
陆方听见后面一声斥喝,猛然回过神来,见是老爷子,正叫着他往里边走。
陆方摇了一摇头,眼神暗淡,但还是跟着走了进去。
一进门,陆老爹就问了:“今天隶姝可好?”陆方回说:“好着呢。”陆老爹说:“我想也是好着呢,刚才撞见了她,见她满面的笑容,就知道我这个木头儿大病了一场,算是给病开窍了。”陆方心想:“这老头分明见过劳隶姝,还来问我,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难道他是想来探我的口风。哼,这老肯定是这门心思,你想探我的口风,我就偏偏什么也不说。”陆方说:“孩儿进里间去。”找了这么一个借口,不跟陆老爹纠缠,提起腿来就走了。陆老爹本来还有话要交代,见陆方就匆匆地往里走了,也不加以阻拦,反正是来日方长,自己与儿子是朝夕相见的,不在乎与这一时。
陆方回到里面,自己一个人静坐着,心里想着刚才发生的事,一想到了劳隶姝,他就心乱如麻。他想了半天,暗暗地在心里对自己说:“这个地方不能待下去了,我得快些回到属于我的地方,再这样下去,我恐怕连人带心,都得让劳隶姝给俘获了。我以后回去了,拿什么去面对我的月柔!”
以后的一些时日,隶姝几乎是天天来,差点就没把陆方的家里当成了自己的家。他家的二老看见这种情况,心里是乐得合不拢嘴,但隶姝毕竟还没有过门,身为老一辈,这两人还是故意做出老成持重的样子。陆方竭力地想避开劳隶姝,但是有二老在背后推波助澜的,他就是想躲也躲不了。慢慢地,他跟隶姝是越来越熟了,毕竟是年少的两个人,很容易就春心荡漾,加之隶姝对陆方是温柔体贴,关怀备至。陆方只当自己是这里的一个过客,却有一个姑娘如此对他,心里自然是暖洋洋的。有时候看见隶姝来了,他非但不躲,反而是心里高兴。
日子就这样过着,既不快也不慢,陆方与隶姝越亲密,一冷静下来,回到原来地方的心就愈急切。然而有一天终于是风云突变了,这一天,陆方出门照旧抬头望了一下天,一看就知道不对劲,天空的颜色变了,敢情原来是有一片乌云正黑压压地往他们头顶上挤散开来。陆方等着这一天,不知道等了多久,心里是无限的喜悦:“我总算是等到了,这么大的一片乌云,肯定会打雷闪电,也许这就是我回去的机会。该跟这个地方说告别了,月柔,你等我。”
陆方转身回到里面,拿了一把砍柴刀,说了一句:“孩儿上山砍柴去!”说完就心急火燎地奔出外面,只隐隐约约地听到后面有人在对着他说些什么,陆方什么也不管了,直往山上走。
登上山后,陆方找了一处树木被伐掉,已然空旷的地方,望着头顶乌云浓密,不知不觉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雷啊,电啊,快来劈我吧,把我给劈回去,如果不能把我给劈回去,那我也不活了。快来吧,来来来。”陆方站在这片空旷处的中央,右手举起那把刀,直对着云层,就等着自己成为一个导电体,天上下来一道电光,转眼之间自己已经回到原来的身体内。陆方僵持着这个姿势,像一座雕像似的,他怕手一放下来,闪电就不来了。僵持了很久,也还是照样的情况,天上虽然是乌云黑压压,但却不见有一点动静。陆方的手已经快麻了,刀在手上微微地颤抖。
陆方实在坚持不住了,就把手放下来,坐在地上,望着天空想道:“不可能啊,这么大的乌云,没有不来闪电的道理。别着急,别着急,让我再想想!”陆方抱着头,又望了一下四周:“难道是我站得还不够高,对!没错,肯定是这样,可是这已经是山顶了,我要到哪去找更高的地方?”
陆方很是苦恼,用砍刀在地上砍了几下,看着地面,突然想起,这山上除了有土之外,还有石啊。陆方拍了一下后脑勺,说:“我这猪脑子。怎么连这也想不到,爬石不就行了,山上有这么多大石头,总有一块是够高的。”抬眼一看,远处就有一块高高斜斜的大石头。陆方将刀拿起,急急忙忙地往大石那边赶,一边赶一边看天空。这天也真是奇怪,光有黑云,既没有起风,也不下雨,就这样静悄悄的、黑乎乎的,仿佛是要入夜了。
陆方赶到大石下,微微抬起头来看了一下,这块大石头虽然是斜斜的,但也还是有点高度,足有几层楼那么高,要是爬着爬着,从上边摔下来,估计也能摔得不轻。陆方心想:“死就死,我总得试这一试,爬的时候多长点眼睛就是了。我好不容易等到这天气,不能就这样放弃了。”他将鞋子脱下来,将刀别在裤腰带上,赤着双脚在地上磨了几下,双手哈气,在石头上也磨了几下,壮着胆子一手一手,一步一步地往上攀爬,陆方憋着气,不敢往下看,只顾着向上,像一只爬墙的壁虎,四只爪子一动,自己就慢慢地越爬越高。
陆方爬到上面,先舒了几口气,把心放下来,自己还没有被摔死。又站了起来,往石头下方看下去,原来这石头是真高真大,石头的一边望下去是山顶上,另一边望下去就是山脚了。人站在石头上,竟然能感到阵阵的凉风拂面而来,不知道是这时才起的风,还是原来就有的风。陆方往石头中央退了几步,生怕再生出来一阵大风,把他给刮下山去。
陆方朝着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将气吹出,然后从腰间拔出砍刀,对着上方的乌云,像刚才一样举着,又是好一尊雕塑,但上面的乌云却偏偏就是不买账,任凭陆方举了多久,上方依旧是平平静静的,没有半点的声响。
陆方心有点急了,怎么也不甘心去面对这一现实,他把手一直持在半空,但就是没有猜到,他就是有心再坚持,他的手也受不了了。他的手僵得太久,自动抽筋了起来,手上的肌肉猛地一抽,疼得陆方叫了一声。砍刀在手中一滑,跌落在地。陆方捂着手,在石头上做了下去,口中“哎呦哎呦”的,差点要在上面打滚。一阵疼痛过后,陆方勉强算是恢复了,看着那把刀,说:“这是怎么回事,这么大的一片乌云,怎么会没有闪电呢!要一个闪电就这么不容易吗?”陆方看着上方的乌云,感觉黑压压的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又想起自己废了这么多的事,吃了这么多苦头,还得不来你的一个闪电,心中不禁有些发怒了,左手拿起那把刀,对着天空的乌云大叫:“劈我呀,你快来劈我呀,有种你就劈死我!劈啊,快给我劈!”
喊了大半天,四周空荡荡的,除了偶尔的风声,自己的回音,就没有别的回应。陆方喊累了,力气用了一大半,喉咙接近沙哑,上方的乌云却依旧是那样的祥和,陆方盯着它看,看了又看,总于怒不可遏了,朝天空吐了一口痰。这时候却迎面起了一阵大风,陆方将痰吐了出去,风又将这口痰吹了回来,自己的痰,落到了自己脸上和身上,四周虽然不见一个人,他却感到无比的尴尬。这阵风一吹,不只把痰给吹了回来,还把上面的乌云给吹没了,天顿时就变亮了,蓝天又重现了,几朵白云又飘飘然的来了。
有句话叫做“倒起霉来,喝杯白开水都可以被呛到。”陆方心冷冷地,将刀扔在一旁,躺在石头上,心想:“不如我干脆就这样滚下山,死了算了。”在石头上滚了几下,又想:“多少人想活还都活不了,我干嘛要想不开呢。”于是就不滚了,躺在石头上想着自己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隶姝,月柔,隶姝,月柔。。”陆方口中碎碎地念着,“我是假陆方,面对不了隶姝,又不能跟她说实话,要是跟隶姝发生了什么事,回去心里又面对不了月柔,我这两头都难以做人啊,我的身体是陆方的,灵魂是我自己的,同时对两边都要负责,一家人做不了两家事,这是想逼死我啊,算了,我还是死了吧,没法活了。”陆方爬起来,慢慢地爬到石头靠近山下的那一边,双手搭着石头的表面,小心地探出头来,朝下方望了下去。只看见山下面遥遥深深的,陆方泄了一口气,感觉腿软无力,用手又爬了回来,望着天空,说:“我还是别死了。”
刚要翻身爬起来,却看见左眼不远处有一处树木抖动了一下,陆方心疑,定眼看了一下,竟然是一个人头在动来动去,再仔细看下去,发现是一个女子之头,是一个青衣女子正在那里拨动着树枝,探头探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