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三人走到门口时,整个寺庙徒然安静下来。几十只眼睛望过来,与湾木镇的友善目光不同,这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眼神,有戏谑、有警惕、还有冷漠。
此刻,清忆等人也看清楚了里面的情况。这间不大的破庙里面挤了二十多人,看他们互相之间的站位应该是分为四帮人。
第一帮最容易认,一共十三人,统一身着灰色劲装,黑色长靴,腰间别着一把长刀,手掌都有厚厚老茧,估计个个都是常年使刀的主。也不知是因为他们人多势众还是因为来得最早,这伙人正霸着破庙中最好的的一块位置——佛像的正前方,而根据火上正烤着的肉和地上的酒瓶可以判断,这里之前一定正上演着喝着酒吃着肉好不快活的喜剧!此时见到清忆等人突然出现,众人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个个站立起身,提刀在手,眼神充满戒备的对着三人,颇有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的架势!
第二帮有七个人,在破庙的东北角落里围坐着。他们衣装随便,头发散乱,一副江湖中人的打扮。见到清忆等人的出现他们也望了过来,个个眼中金光闪烁。似乎在猜测三人的身份和武功的高低,这是一般江湖客在江湖上生存的基本技能。细细打量一番,似乎没有发现什么,于是继续他们之前的谈论。个个表情夸张的胡吹乱侃,这个炫耀自己的见闻,那个吹嘘自己的经历。这似乎也是他们平时茶余饭后的常见的消遣。
第三帮人有五个,其中一人衣着华丽,神色倨傲,一副世家公子打扮。而另外四人身穿土黄色武士服,呈四角守在华丽公子周围。这应该是一主四仆的组合。一见有陌生人出现,四人立刻如临大敌。反倒是华丽公子毫不担心,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三人。特别是在苏红衣和杜湘香身上,眼神停留忘返。
最后一帮就一个人。独自坐在破庙的西北角。他身穿黑色长袍,头戴黑色斗笠,看不清性别长相,十分神秘。大晚上这样一身装扮又待在角落里,一眼扫过去很容易就忽略了。而清忆等人的到来他也是唯一一个一点动静都没有的人,咳咳,当然,有动静也不一定看得到,毕竟人家可是戴了斗笠的。
现场的气氛变得有些紧张,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清忆也是浑身不自在。突然一道粗犷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在下陵川镖局的总镖头傅横天,敢问三位高姓大名?去往何处?”
从第一帮人中走出了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带着居高临下地口气道。杜湘香心中不悦,一眼瞪回去。
“大名不敢当,小女子姓苏,和两位同伴路过此地,准备休息一夜明日一早便离去。”苏红衣酥软的声音从面纱里传出,引得破庙中许多人眼神一亮。华丽公子更是目露邪光朝苏红衣看过来。清忆眉头微皱,暗暗凝气戒备。
“这就最好,那边角落还有位置,三位请便!”傅横天扫一眼其他两人,似乎觉得没有威胁性,旋即满意地回了一句便招呼镖局弟兄们坐下继续吃饭。
“傅镖头,你也太小题大做了,他们三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何必这么小心。”
“是啊是啊!傅镖头,三个小屁孩而已。刚刚如果是我老何过去,直接用砂锅大的拳头吓得他们哭爹喊娘了。”
“哈哈哈”、、、
“你们这帮家伙,少废话,酒都堵不住你们的嘴啊!”听见手下左一句有一句的牢骚,傅横天笑骂道,俨然没将清忆三人放在眼里。
杜湘香一听,气得柳眉倒竖,当即就想上去理论。突然感觉手被人拉住,“湘香,不要节外生枝,由他们去吧!”
“可是夫人,他们.”
杜湘香还想说什么,但是见到苏红衣严厉的眼神又止住了,不过脸上却满是不甘。“哼!”了一声,头一扭,一屁股坐在地上生闷气。
清忆也有些纳闷,明明是对方挑衅为何要隐忍?虽然对方人多,但是打起来却未必会输啊。其实清忆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他心中也有些跃跃欲试了,可能他自己也没发觉,学了武功使得他的性子变得要强起来。争强斗狠么?不过这也是正常,有实力的人心中胆气也足,试问这时候为何还要委屈自己向他人低头?
苏红衣摇头轻声解释道:“赶路要紧,我们没有必要为了别人的两句话去做些无谓的争执。”
清忆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后走到杜湘香旁边盘膝坐下闭目养神。
这时,另一边角落的华衣公子出声了。
“你们这帮粗人,欺负两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冲本公子来啊!”
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说完还偷偷看了一下眼苏红衣,见后者没反应,华衣公子眉头微微一皱。
这时,他一旁的打手表情有点尴尬地凑到华衣公子耳边,小声说着什么。清忆聚气于耳边,勉强听到了他说的内容:“少爷,陵川镖局是西夏第一镖局,我们惹不起的,还是不要管他们的闲事了吧!”
华衣公子表情微变,有些慌张地看了傅横天一眼,强装镇定地道:“咳咳!难怪众位看起来个个气宇轩昂,原来是陵川镖局的好汉。真是失敬!晚辈是沙州城的昔里拖利,家父是沙州城守将昔里钤部。他老人家时常跟晚辈提起陵川镖局威名,说西夏第一镖局是实至名归!”
“哈哈,昔里守将客气了,早就听闻昔里守将勇冠三军,乃西夏第一猛将也,有时间一定亲自登门拜访!”傅横天哈哈一笑,然后话锋一转似笑非笑地盯着昔里拖利:“不过他这个儿子却不咋地,连出个门都要带着四个保镖,呵呵,真是虎父犬子!”说完不理昔里拖利一张涨红的脸,继续坐下喝酒。
“哈哈,老大这小子这是够虚伪的,一听我们陵川镖局厉害立刻上来巴结!”
“是啊是啊,也不看看自己那熊样,要是我连话都不屑跟他说。”
“你们说他老子看到自己儿子的怂样会怎么想,哈哈,估计要羞愧的拔刀自刎了!”
……
陵川镖局的镖师们应该也听到了打手对华衣说的话,乍一看到这么有意思的事情纷纷借着酒兴肆意调笑起来。
拖利羞愤难当,气得脸色通红,全身发抖,眼神死死盯着陵川镖局一伙。他从小锦衣玉食,何时受收到过这种委屈,要不是几个保镖拦着早就挥拳冲上去拼命了。可惜眼神不能帮他杀人,反而是他的表情再一次逗镖师们哈哈大笑。
清忆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暗想:此人行事太过懦弱怕事,虽然大多时候性命无碍,却着实令人瞧不起。而且心中锐气已失,今后恐怕难成大器!清忆初出江湖,养成了见到什么东西都会认真分析的习惯。
“臭小子,你看什么看!”
清忆眼神的过多停留,落在昔里拖利眼里却是对他的鄙视。我惹不起陵川镖局还怕惹不起你们?刚刚要不是为你们撑腰也不至于沦为笑柄,你们居然连一句感激都没有!昔里拖利心中一怒。于是大步走向清忆等人所在的角落。拖利的这一举动使得他又成为破庙中的焦点。那帮看戏的江湖客一下炸开了锅。
“快看快看,沙洲城的小子朝那三个年轻人去了。哈哈,又是一场好戏!”这是其中一个年轻汉子在说话。
“是啊,那三个年轻人要倒霉了,这昔里拖利一身的火气正不知朝哪出呢!”第二个汉子幸灾乐祸的跟着道。
“给他们一次教训也好,让他们知道江湖不是这么好闯的!”一个年纪稍长的江湖客老气横秋的道。
……
这帮人都是老江湖了,个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嘴皮子却没停过。听到他们的议论,昔里拖利灵机一动,心想:这是一个挽回刚刚丢失的面子的好机会。我把这小子狠狠的教训一顿,打得他跪地求饶,让这些莽夫看看我也不是好惹的!想到这里拖利眼神微亮,不由加快步伐,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清忆面前。
“臭小子,你刚刚的眼神是在向我挑衅吗?”说完抬手就准备扇清忆一巴掌。这是要故意挑衅么?清忆眼中寒芒一闪,全身劲气暗运。就在这时一声娇喝传来:“欺软怕硬的家伙,别站在姑奶奶的面前碍眼,滚开!”
然后只听“嘭!”地一声,拖利的身体向后飞出三丈远,落地后滚了两圈才停下。
杜湘香收起右脚,厌恶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昔里拖利,重新坐下来。
破庙又一次安静了下来,这一幕看呆了其他所有人。
“好快的动作!”傅横天轻声道,语气中充满了忌惮。他周围的镖师仿佛瞬间酒就醒了,一个个脸上变得严肃起来。
另一边的江湖客眼中轻视也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忌惮。他们混迹江湖多年,哪些人能惹哪些人不能惹心中都有个衡量,咳咳,其实就是武功比他们强的不能惹,杜湘香显然是后者。
眼前的三人让傅横天重视起来,因为重新估量了一番的他发现清忆三人已经足以对他的这趟镖产生威胁。于是冲苏红衣抱拳一礼,客气地问道。“刚刚多有得罪,请三位见谅。恕在下眼拙,敢问三位出自何门何派?”
“我们只是三个无名小卒,无门无派,傅镖头多虑了!”苏红衣淡淡的回答道,却没有起身。
傅横天有些忌惮地扫了三人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到镖局众人身边。不过此时他们却是没有心情再喝酒聊天了。
反倒是那帮江湖客,似乎见多了这样的情况,继续各自调侃,不过声音小了许多。
“我要杀了你们!”昔里拖利终于从地上缓过来了,发出了杀猪般的尖叫。
“快,你们四个给我去杀了他们!不对,那个刚刚踢我的小贱人打残了留给我来杀!”拖利眼睛发红,凶狠地冲四名打手嚷道。这简直是奇耻大辱,陵川镖局是西夏第一镖局,他不能惹也就算了。但是这几个文弱的少男少女居然也让他吃瘪,还,还被一个弱质女流一脚踹到地上,这简直不能忍!
“额~”四名打手面面相觑,他们刚刚见识到了杜湘香的厉害,哪还敢去送死,自家少爷明显是气昏了头了,他们可不傻。
就在四人还在僵持不前的时候,杜湘香突然动了。
四人只觉眼前一花,便失去了杜湘香的身影。而身后却传来一身惨叫。
“啊!”
只见昔里拖利又一次躺在了地上,胸前正被一只小蛮靴死死踩住,脸色胀红明显是出气有些不顺。
“敢骂姑奶奶小贱人?我看你是欠管教,我就替你家长辈好好教教你!你服不服?服不服?服不服?”杜湘香一边反复念叨一边用力踩踏,偶尔踩下去后还要使劲来回旋转个两圈,直痛的昔里拖利哇哇大叫,哭爹喊娘!
四名打手齐齐咽了一口口水,愣是不敢上去救人。真是有多怂的主子就有多怂的奴才。
“服了!服了!姑奶奶我再也不敢了!”昔里拖利都快哭出来了,你踢胸口就踢胸口嘛,怎么照脸来了?不知道本公子是靠脸吃饭吗?
“恩!这还差不多,以后不许这样了啊!”杜湘香满意地拍了拍手,接着蛮腰一扭,眼神犀利地扫过着其他几帮人。冷哼一声,好像在说:看到没?这就是惹到姑奶奶的下场!然后她如女王凯旋一般款款朝原来的角落走去,完全无视身后一群呆若木鸡的人。
狠狠发泄了一番的杜湘香回到清忆身边,似乎心情极佳,笑嘻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悄悄道:“怎么样,本姑娘的身法厉害吧!想不想学?”
“想!”清忆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把想法说了出来。
刚才杜湘香身形刚动,他就感应到了。但是仔细一看却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红色身影瞬间冲至四个打手身前,然后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左右几个腾挪闪跃便到了他们身后的昔里拖利面前。这般诡异的身法,如果易地而处的话,恐怕他的下场比昔里拖利也好不到哪去。
听到清忆的回答,杜湘香露出一副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笑容,眼睛眯得就像一条狡黠的小狐狸。笑嘻嘻的道:“那以后我无聊找你说话的时候你不准不理我!”
“额,我有不理你吗?”清忆纳闷的反问道,那无辜的样子让杜湘香直翻白眼,最后一拍额头无奈地道:“好吧好吧,被你打败了!今天这里人太多了,明天我再教你小凌波微步!”
“好了,你们俩消停会,我们也吃点干粮吧。今夜我们就在这将就着一晚,等明天到了沙州城再好好休息。”连一向淡然的苏红衣也看不下去了。
杜湘香吐了吐舌头,老老实实从包袱里取出烙饼,安静的吃了起来。清忆也紧随其后,从包袱里随意摸出个馒头放进嘴里心不在焉地咀嚼着,脑子里全身杜湘香刚刚鬼魅般的身影。
小凌波微步么!